安宰碩依舊沒有說話,事實上,在聽到對方傳來的聲音時,他的手指已經在結束通話的按鍵上了。
當律師快十年了,安宰碩早就鍛煉出從通話人的言行語氣推測出對方經濟狀況的能力,雖然不至於百分之百準確,百分之九十幾的概率是有的。
對麵的大嬸的身家不會比他強,一般來說,普通人不是很願意和律師打交道,因為那意味著遇到了大麻煩。
他們和屁大點事都想叫上律師的有錢人可不一樣。
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支付能力通常要打上一個問號,即使能從被告那裏得到賠償,時間都會很漫長,甚至最後不了了之的情況有的是。
所以安宰碩不樂意繼續聽下去,直接結束通話不太好,他打算隨便應付上幾句,最後委婉拒絕,“你好~”
話沒有說完,對方急切地自我介紹,“安律師,是一位金大勳刑警告訴了我你的號碼,他說你可以幫我。”
安宰碩心裏罵了一句西巴,跟那個臭石頭一樣的刑警掛上鉤的人打來的電話,絕對是大麻煩,他客氣地說,“不好意思,我最近有其他案子要忙,可能~”
對方說,“我的兒子是趙成旭。新聞上那個趙成旭。”
安宰碩的大腦裏頓時響起了尖銳的警報,他的理智在拚命呐喊,讓他馬上按下結束鍵,但是他的手指拒絕接受指令。
他被迫聽著對方繼續講述,“我兒子死了,他是被人殺死的。可是所有人都在幫忙掩飾真相,他們說那是個意外。”
“我的孩子有恐高症,最怕去樓頂之類的地方。他怎麼主動去那裏?他是被強迫的,那些雜種,他們打他,嘲笑他,逼著他去樓頂。”
“然後,然後他就摔下去了。我的兒子,就沒有了。”
她的聲音開始哽咽,“我以為殺人是要付出代價的,結果我得到了什麼?判決說那是一樁意外,沒有任何人需要對此負責。”
“他們把一樁命案,一種霸淩行為,偽裝成了一個意外。沒有任何人需要對此負責?意思就是,唯一需要負責的,反倒是我的孩子?”
“不公平,這不公平!太欺負人了!這個社會是這樣運作的嗎?”
“我不知道,安律師,以後我還可以相信什麼?所以,所以我一定要為我的兒子討回公道,否則我死也不會安心。”
“金大勳刑警說你可以幫我,你會幫我的,對吧?”
安宰碩很想立即掛斷電話,徹底拉黑這個號碼。此刻的處境,讓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不愉快的回憶,那是他剛成為律師不久發生的事。
那個回憶是他從好不容易擠進去的大型律所離職的原因。
至今他還記得抱著裝滿個人用品的紙箱,走出寫字樓,他回頭去看,第一次感覺那棟寫字樓猶如地獄的入口。
曾經他以為那是正義的利劍,後來他明白了一件事,律師不過也是一個混口飯吃的職業而已,一點都不神聖。
之後他當起了個體戶,放棄刑事案件,隻接民事案件,有時候案源缺乏,他會接受協會委托的法律援助案件,多多少少能增加一些收入。
庸庸碌碌到了今天,他已經摒棄了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是~
“西巴,金大勳!”安宰碩心裏詛咒著給他帶來麻煩的刑警,卻無法阻止違背意誌衝出口的那句話,“見個麵吧,把你手上有的資料全部帶上,我先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