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3 / 3)

症結從來不是孩子的性別,也不是陶南嶼本身。她其實明白,但跨不過去。

“如果我是你媽媽,我一定會想,老天爺,我的女兒是陶南嶼,真是太好了。”喬慎讓陶南嶼靠在自己胸口,輕撫她的短發,“她這麼健康,這麼有趣,活得這麼生猛,又這麼聰明。她是世界上最像我,也最愛我的人。”

喬慎用演戲般的口吻輕快地說著這一切。

陶南嶼嗚咽:“不,我不像她。我像那個男人。”

“我沒見過你爸……那個男人,但我見過你媽媽的照片。”喬慎認真道,“你放在骨灰罐上的照片,你媽媽笑得很開心,但你捂著臉。你們很像,笑起來的時候,鼻子兩側皺皺的地方,還有嘴巴,簡直一模一樣。”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喬慎邊說邊用手指輕點陶南嶼臉上的位置。陶南嶼怔怔看他,拚命消化這些話:“真的嗎?”

喬慎鄭重點頭。

陶南嶼依偎著他,沉默流淚。

哭得累了,他們和衣倒在床上。陶南嶼跟喬慎麵對麵,喬慎正直地強調:“其實我在沙發上鋪好床了。”

陶南嶼眼睛很紅,打量喬慎的目光有點兒陌生。

“我能碰碰你嗎?”她問。

喬慎點頭。

陶南嶼伸出手,很小心地觸碰喬慎的脖子。喬慎果然在瞬間冒出雞皮疙瘩,繃緊了神經。但沒有退縮。

手指落在頸脖的皮膚上,像學琴的孩子頭一回碰觸琴鍵般謹慎。為了撫平緊張的皮膚,指尖滑動,輕得讓人發癢。

手掌終於完全貼合喬慎的脖子,手指搭在他下頜上。喬慎確實回憶起被掐的感受,但緊緊攥住拳頭,用意誌壓抑恐懼。

“……陳傲文是我媽媽殺死的。”陶南嶼忽然說。

她講述一樁陳年凶殺,又提起白天衣兜裏美工刀的真正用途。喬慎的目光變了又變,忽然緊緊抓住陶南嶼的手,拉到唇邊吻了吻。他的呼吸充滿忐忑,小小的旋風似的,落在陶南嶼手心。

“嚇人吧?”陶南嶼笑道,“我差點就動手了。”

喬慎:“嗯。”

陶南嶼和喬慎靠得很近,從小到大從未降臨在她身上的安全感此時此刻包圍了她。有人連她恐怖的殺意都能包容,這過分不真實了。但眼前的喬慎又是切實可感的。他在演戲嗎?他是真的嗎?這些問題在她心裏起起落落,喬慎始終安靜地凝望她,用一種沒有欲念,充滿憐惜的目光。

若在往常,陶南嶼一定因這種憐惜而憤怒。但今夜沒有。答案正拚了命從她心底的深淵裏浮上來,用力呐喊:不是“憐惜”,是……你知道的,是……

像講述了瘋狂的愛的電影一樣,陶南嶼忽然想問:如果我一定要殺孫正峰,你會為我舉刀嗎?他的答案必須是肯定的,唯有這樣才能證實愛的存在,唯有……

還沒問出口,喬慎的手指輕輕撫摸她的眉毛。

陶南嶼睜大了眼睛。

“你忘了麼?你跟我說過的。”喬慎聲音很輕,月光一樣浮起來,“小時候你睡不好,媽媽會摸你的眉毛。”

熱意從眼睛深處湧起來,令她眼眶發熱,鼻子發酸。她忘了所有的問題,隻感到一種鬆懈和寧靜,潮水般慢慢上升,拍打著她。她更靠近喬慎,蜷起了身體。喬慎輕拍她的肩膀,呼吸纏繞在她的頭發上。

“……謝謝。”陶南嶼說。

喬慎吻她頭頂的發旋:“睡吧,我不走。”

陶南嶼閉上眼睛,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