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帶著譏誚與蔑視的語氣,很像宋知雲談論喬堅毅的口吻。
喬慎忽然失控。
他忘了這裏應該是一記耳光,竟失聲大吼:“閉嘴!”手猛地一揮,把池幸狠狠推開。
這不是開拍前他們討論過的位置,池幸在桌子邊上磕了一下,跌坐到沙發上。
導演立刻喊停。
喬慎一時還未從情緒中恢複,他抬頭時看到牆上鏡子,驟然想起的是父親的臉。
池幸起身,幸好沒有受傷。她活動了手腳,看向喬慎。喬慎深深低頭:“對不起。”
池幸卻非常欣喜:“剛剛的情緒是對的!”
喬慎:“什麼?”
池幸:“情緒對了,時間不對。循序漸進,但你一下衝得太猛了。”
麥子和編劇孫萊也走了過來,導演喊:“暫停十五分鍾!”
喬慎跟著他們走到一旁。
“魏樂楓是什麼樣的人?”麥子問,“喬慎,你再說一遍。”
喬慎脫口而出:“狡猾,卑……”
“不不不,換個角度。”孫萊接話,“用正麵的詞彙來形容他。”
喬慎怔住片刻,心頭忽然雪亮。
“他非常聰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頓了頓,換一種說法,“為了達到目標,會精明地抓住一切機會。他同時很圓滑,接人待物、言行舉止都相當得體。這跟他的家庭有關。他雖然出身普通,但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他從小就是所有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他對這個世界了解得越多,就越渴望上等人的生活,他不僅善於抓住機會,也善於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東西,比如他自己。”
喬慎越說越流暢。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魏樂楓”——或者說“喬堅毅”。那曾經堆積成憎恨的印象,隻要稍稍反過來,便是濃厚讚美。
“我認為他最聰穎的一點是,他非常明確自己想要什麼,也因此非常清楚必須丟棄什麼。很少有人像他這樣敏銳,更別說像他一樣果斷。凡是阻礙他的,他都能推開。他完全堅信自己是對的,從未有過絲毫迷茫和猶豫。”
麥子和孫萊交換眼色,池幸摸著下巴點頭。導演倒是驚奇:“哦?你設定他為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可以,這個更有意思。”
麥子忽然問:“你認為他愛瞿雁嗎?或者他愛薑穎、sunny和小文嗎?”後麵幾位都是“魏樂楓”傳過緋聞的女角色。
喬慎垂眼思考。他想起許多細節,紛紛亂亂的,雪片一樣覆蓋他。
“愛。”他答,“但這些愛總要分先後和輕重。瞿雁是他最愛的女人,一是因為相識很早,二是因為瞿雁死了。他懷念她,所以會保留瞿雁的遺物;但不會讓遺物牽絆自己的腳步。他收藏遺物,但並不會常常拿出來回憶。回憶對他來說就是絆腳繩,他得躍過去,不能中陷阱。”
“‘遺物’!這想法特別好!”池幸眼睛亮晶晶的,“被拋棄的感情也是一種‘遺物’,魏樂楓確實很像會保留遺物的類型,畢竟遺物也許能讓他獲益,年老了寫寫瞿雁和自己的回憶錄,應該也能賣錢吧?”她壓低聲音,學魏樂楓的口吻說話,末了轉向喬慎,“你已經把魏樂楓這個人物想得很透了,接下來一定沒問題。”
麥子聽完這一切,點點頭。導演擊掌:“那,再來一次吧!”
補妝時池幸跟喬慎說:“之前一起討論人物的時候,我和麥子都覺得,你好像很討厭魏樂楓。不,‘討厭’太輕了,你有點恨他。”
被她說中,喬慎無法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