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成了大廠的中層管理,談吐中再無一分昔日愣頭愣腦農村小孩的痕跡。他問陶南嶼失聯以來如何生活,陶南嶼略去盜走母親骨灰罐一事不提,陶英傑也沒有細問,似乎並不知道她做下這種事。
道別時相互留了聯係方式,阿歪要送孩子去上音樂課,陶英傑便提出送陶南嶼回家。
少了活躍氣氛的阿歪,兩人起初有點兒沉默。後來陶英傑主動問起陶南嶼的工作:“原來Touch是你們推廣的。如果你們也承接電子產品,我們有一款新電腦準備上市,麵向學生群體的,到時候咱們可得詳細聊聊。”
聊完工作又問陶南嶼是否有男友,陶南嶼答沒有,陶英傑笑道:“一個人在這裏很難紮根,還是得有個伴,一起負擔生活。還是說你以後打算回家?”
陶南嶼笑著搖頭,並不回答。
“小妹問我要小學照片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她根本不喜歡上學,對學校和老師也沒有留戀。應該是你想要吧?”他又問,“你是打算找什麼人嗎?”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絲毫聽不出方言痕跡。
陶南嶼沒料到他居然這樣敏銳,忙答:“我也在那裏上過學嘛。”
“也對。”陶英傑笑笑。
他把陶南嶼送到小區,陶南嶼本想讓他在門口停車,但陶英傑徑直開了進去。在樓下,陶南嶼跟陶英傑道別。陶英傑問:“你在這兒住?這裏是老小區,租金不便宜。”
“是朋友的房子。”
他露出放心表情,從後備箱拿出一些禮品交給陶南嶼。“你表嫂叮囑我一定要給你,都是好東西。”
陶南嶼自從離家到這邊上學、工作,就再也沒跟任何親戚有過來往。陶英傑請她到家裏吃飯,表嫂會塞給她許多禮品,這讓陶南嶼別扭之餘,又有種奇特的親近。
陶英傑臨走時反複叮嚀:有事找我,我是你哥哥。
這感受實在新鮮極了。
她回家後依舊用大狼毫毛筆細細清掃骨灰罐上的灰,跟陶良女聊自己重新擁有一個“哥哥”的事情。
“我可以相信他嗎,媽媽?”她問了個無人可回答的問題。
在陶南嶼的想象裏,陶良女若是把頭發梳理整齊,穿得幹淨,她跟天底下所有普通的母親都沒有差別。她也會打扮,也會為孩子做美味的飯菜,會高高興興跟朋友出門旅遊,會在這安靜的房間裏微微笑著,聽陶南嶼講細細碎碎的事情。
但陶良女在骨灰罐裏,沉默不語。
她搖搖頭,提醒自己:寧可信任喬慎,也不要信任一個與陶氏家族有千絲萬縷關係的男人。
幾天後,上班的陶南嶼忘記帶飯,也忘了點外賣,將近一點才想起自己腹中空空。帶著錢包手機和通行卡下樓,她忽然聽見有人在一樓與物業爭執著什麼。
“陶南嶼,我寫給你看,是這三個字。”那幾個人圍著寫字樓的物業保安嚷嚷,“17樓的公司嘛,我們找的就是她!”
陶南嶼一顆心怦怦跳得激烈。那是她非常熟悉的鄉音!其中一個她認得,是族裏沾親帶故的堂兄。
她迅速閃到拐角,不巧與端著咖啡走過閘口的江以冬撞上。滾燙咖啡灑在陶南嶼胸口,江以冬吃驚:“燙到了嗎?”
陶南嶼忙捂住她嘴巴把她拉進消防通道。隔著門上小窗,看見那幾個熟悉的人果然在閘口張望。
江以冬為她擦去胸口咖啡汙漬:“債主?”
陶南嶼沒聽清:“啊?”
“你不會借了什麼網貸,還不上吧?”江以冬打量陶南嶼。
“怎麼可能。那是我家裏的親戚。”
江以冬也湊過去看:“找你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