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2 / 3)

漫長的過去一一複述,陶南嶼略過了許多部分,喬慎任止不住心頭的震愕和澎湃。

他忽然慶幸自己那天抵達海島,慶幸那個晚上跟隨陶南嶼走進山中。在她孤注一擲的壯舉裏,即便再微不足道,他也慶幸自己曾接過她手裏的鐵鏟,陪她在漆黑的山林裏走過一段,與她分擔過風浪。

\"她為什麼沒有回家鄉?\"喬慎問。

\"回過,但是……又回來了。\"陶南嶼說。

老師用家鄉話跟陶良女聊。即便是同一個村鎮,方言口音也會大相徑庭,倆人聊得艱難,陶良女卻罕有的滔滔不絕。

不久,擁有身份證的陶良女在老師們的幫助下,踏上了回鄉的旅程。

年輕的老師們完成了一件助人為樂的大事,人人臉上洋溢光彩。

陶南嶼從沒見過他們那麼高興,也從未見過陶良女那麼開心。她由表哥表姐帶著,在碼頭跟母親道別。家裏的大人一個都沒有來,陪陶良女回家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陶南嶼看著航船漸漸遠走,意識到母親沒有回頭看過自己一眼。

那是一種陶南嶼當時根本不能理解的逃離。

這次逃離幾乎持續了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村口小賣部接到了老師打回來的電話,說陶良女想跟女兒講話。

在地裏捉青蛙的陶南嶼衝進小賣部,抓起話筒喊了一句\"媽媽\"後放聲大哭。

她有許多思念想告訴母親,當然還有恐懼。從陶良女計劃回鄉探親的那一天起,周圍的人便告訴陶南嶼:你媽媽走咯,不要你咯。

陶南嶼嘴上說不可能,但母親離開之後從不聯係自己。恐懼漸漸變得真實,她哭得嘶啞:\"媽媽我好想好想你,媽媽不要走……\"

一周之後,陶良女回來了。

變得更憔悴,也更沉默。她依舊和陶南嶼反複追看喬慎的電視劇,在牆上貼滿喬慎的照片。她的話比海上的船隻還稀疏,佝僂著腰,長久坐在昏暗的房間裏,石像一樣凝固。

年幼的陶南嶼以為是自己那通電話奏效,才勸回了媽媽。她高興又驕傲。

但長大的她不止一次後悔。

陶良女是因為她的哭喊選擇了再一次回到牢籠。她第二次離島,便是因為癲狂而到陸上治病。

再回來時,已經是一罐骨灰。

\"她沒抵達的地方,這次換我帶她走。\"陶南嶼撫摸母親的骨灰罐,\"她找不到的故鄉,我為她尋路。隻有我能為她做這件事,隻要我做到,她一定高興。一定會高興。她會想,天呐,我有陶南嶼這個女兒真是太好了。什麼喬慎張慎,世上誰也比不過我的女兒。\"陶南嶼邊說邊笑,\"……她會高興的,她為我驕傲。\"

她萬分堅決,斬釘截鐵。從相遇的時候開始,喬慎已經知道陶南嶼身上有一個堅定的、不可動搖的願望。她不渴求他人幫助,不需要任何人肯定,隻要那唯一的願望存在,她便永遠有勇氣前行。

任何話語都是蒼白的。喬慎隻能點頭:\"嗯。\"

見他神色嚴肅,陶南嶼說夠了,忽然咧嘴一笑:\"別怕,我不會哭。\"

喬慎:\"什麼?\"

陶南嶼:\"你不是最怕女人在你麵前哭麼?江以冬在直播裏說的。\"

喬慎並不知道江以冬聊過自己。但他無法反駁這句話。

隻是心裏微妙竄起一絲否定:你不同,你可以在我麵前哭。

他很快打住想法,被自己的卑劣和無禮震驚,竟慌亂地撓了撓頭。

康心堯終於來了,匆匆下車就往樓裏跑。陶南嶼把骨灰罐順手交給喬慎,喊住了康心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