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南嶼嗤笑一聲,走過來撕下了。她身上有烤魷魚幹殘留的香氣,摻雜舊房子裏的潮濕黴味往喬慎鼻子裏鑽。那是種毫不浪漫,毫不煽情也毫無誘惑力的氣味。
紙片清脆地響,她撕碎、疊起,再撕碎。
“她真的很喜歡你,懷我的時候天天看你的畫報,希望我長得像你。”陶南嶼說。
喬慎臉上的紅熱消退,他斜睨陶南嶼,不否認自己有一張優越的臉。
“所以我出生之後,她很失望。”
喬慎愣住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陶南嶼把碎屑拋向空中。紙屑像雪片在燈光裏飄落。
“結束。”陶南嶼又是那種清脆透亮的笑聲,“喂,走吧。”
喬慎心裏有點兒沉重。這沉重讓他很不快活。他從陶南嶼手裏奪過鏟子,跨出了門。
小山看著不高,但樹木茂密,夜晚很難行走。
這裏氣候溼潤溫暖,植物長勢瘋狂,一年足以讓小樹野草填滿山路。隻有清明時節,祭拜的人才會上山砍樹拔草,清理出通道。喬慎三兩步走到陶南嶼前頭,負責開路。
他以為陶南嶼一定又會說一些讓他下不來台的玩笑話,但陶南嶼一路都很沉默。
漸漸的,路兩旁開始出現低矮的墳塚。墳頭藏在樹叢草堆裏,沒有香火,很難辨認。
陶南嶼扭頭往林子裏鑽,背影單薄如一柄刀片。
被幾叢撚子包圍的小小墳包是今夜的目的地。
墳包沒有墓碑,要等到移到陶家祖墳,陶良女才能與陶南嶼父親共享一塊刻字的石碑。
鬼針草把墳包纏得結實,開了一大叢黃白色小花。喬慎清理雜草,陶南嶼不吭聲地看他。
她沒再說“我媽喜歡你”之類的話。
喬慎忽然想起她站在滿天風雨的窗前擦亮火柴的瞬間。
和陶南嶼見了一麵、兩麵、三麵,再到幫陶南嶼挖墳。他連陶南嶼說的話哪些真哪些假都不知道。
沒有任何儀式,陶南嶼把鐵鏟插在地上,忽然說:“媽,這是喬慎。你高興嗎?”
她先落下第一鏟。喬慎遲疑片刻,抓住鏟子:“我來。”
陶南嶼奇道:“你確定?”
喬慎:“讓我做這件事,你媽媽會更高興。”
陶南嶼鬆了手,輕笑:“怪人。”
喬慎無比真誠:“比不上你。”
泥土比想象的鬆軟,但喬慎還是挖得大汗淋漓。眼看挖出棺木,陶南嶼跳到棺蓋上起釘,喬慎不得不提醒:“起棺不需要和尚道士在場念經超度嗎?”
陶南嶼頭也不抬:“不要。”
喬慎蹲在墳土堆成的小山上:“就算不念經,埋了這麼久,就這樣打開?不會有什麼有毒氣體嗎?一會兒還要拾骨,你沒有口罩沒有手套……”
陶南嶼忽然狠力用鏟柄掀開棺蓋。
喬慎下意識捂住口鼻往後一跳,從土堆上滾下來
陶南嶼莫名其妙地看他,又看看棺內物事。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說。”她假惺惺地道歉,“沒有骨頭,隻有骨灰。”說著從棺材裏抱出白色的陶罐。
喬慎灰頭土臉地爬起來。
他已經開始期待陶南嶼下一波猝不及防的攻擊會是什麼內容了。
陶南嶼抱著母親的骨灰罐爬出棺材。棺材裏還有幾件已經朽壞的衣裳,單薄的棺木被地下的蟲蟻吃透了,泥土蓋滿棺底。
喬慎伸手去攙扶陶南嶼,陶南嶼誤以為他想拿骨灰罐,立刻護住那冰冷蒼白的陶瓷罐子。她一路冷靜淡定,從未有過這樣倉促急切的動作。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