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婠皺眉頭,她心裏亦是驚訝。不過,這都不重要,如果寧安當真想把暗紅要走,對自己來說反而是個好機會。至於心中那縷悵然若失,那重要嗎?
趙婠眨巴眨巴眼道:“殿下說的對,跟著婠婠,的確辱沒了他。大管家,你願意跟著公主殿下去享福嗎?”她看向暗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暗紅身上。
寧安公主略一猶豫,又道:“本宮師從清平孝公主殿下,她乃是九品上強者,你若跟著本宮,本宮允你旁觀本宮練武。”她言詞鏗鏘,擲地若有聲。
暗紅心中天人交戰。如果能夠因寧安公主的青睞,得已潛伏在清平孝公主身旁,對他來說,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是天賜的良機!趙奚那裏,隻要自己仍然願意繼續那個承諾,想來他也不會反對。
見暗紅沉默,趙婠悠悠歎了口氣,喃喃道:“這下虧了,來一趟宮裏,雖東西不少,卻哪有暗紅哥哥值錢,賠了賠了。”她對寧安公主一笑道:“公主殿下,大管家很能幹,你要多付給他一點工錢哦。”
看了一眼暗紅,趙婠又對眾人福了一福,抱起那堆賞賜,偊偊走向大殿門口。
這孩子的肩膀似乎在輕輕顫抖。一眾人等中,寶敬公主明顯露出不忍神情,靈敬小公主四顧茫然。公子顯微一皺眉,但瞟一眼不動聲色的大哥二哥之後,鬱鬱垂下頭。公子昭向殿門口走了幾步,聽見寧安公主一聲清冷咳嗽,畏畏縮縮地站住腳,卻仍向外張望不已。
蘇賢妃責備地看向女兒,剛要開口,卻見女兒望著那小少年露出一臉欣喜之極的笑容,這話便梗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今天婠婠受了這樣大的委屈,等下便去求皇上多多地賞下東西,小孩子心性,也許明天就能忘了。賢妃雖如此想,可是心裏不知為何,極不舒服。
“公主殿下,”身為焦點的暗紅又望了一眼那個小身影,漫天的大雪,她抱著那麼沉的東西,非得重重地摔幾跤不可。咬了咬牙,對寧安公主深施一禮,他聲音急促道,“暗紅謝殿下厚愛。隻是……隻是我家小姐待暗紅不薄,暗紅不能做那棄主的小人!”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追趕而去。
殿中眾人啞在當場,寧安公主的臉色刹那雪白,緊緊地攥住拳頭。哼,其實你若是肯求我,我自然會提出要用珍瓏寶盒來換回此人。你,憑什麼擁有姐夫大人留下的機關圖製成的珍瓏寶盒!既然如此,我寧安非要將此人奪過來不可!
高興高興,今兒真高興!我趙阿囡終於擺脫了這個跟屁蟲,以後研究機關之術,再不怕被人發現秘密了!嗯,回去以後一定要央求爹爹,別再派人跟著。大管家什麼的,最討厭了!尤其是長得那麼好看,又不聽話的大管家,半個也嫌多。
可是,為什麼心裏,還是很難過呢?!不行,要笑,要開心的笑,這是好事兒啊!趙婠將嘴咧得大大地,眼睛眯得小小的,努力想著所有開心快樂幸福的事。嗯,這是好事。
“我就知道你在笑!”
呀,誰在說話?趙婠驚詫地抬起頭,眨眨眼。一串淚珠兒溜滴滴飛奔向她懷裏的貢帛,刹那洇濕一大片。
可是暗紅卻沒有看見一般,自顧自搶似的奪過那些賞賜之物,輕聲快速地發泄著心中的怨氣:“我就知道,你想趕我走很久了!方才,你很高興有人想把我要走吧?你恨不得我越早在你麵前消失越好!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開心歡喜地笑。你為什麼不笑出聲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其實很高興能甩掉我這個跟屁蟲?大聲笑出來啊!”
憤怒幾乎要燒壞了他的腦子,他追著趙婠,越靠近她一分,便越恨自己一分。為什麼要心軟?那個野丫頭值得自己心軟麼?可是腳,卻堅定地向著在雪中蹣跚的小小身影狂奔。害怕,害怕她一下摔在雪裏,趴在那兒再也起不來!
這孩子,敏感多疑的心裏滿是孤寂和憂傷。
突然,背後一沉。暗紅氣得發瘋,死丫頭居然跳到了自己背上,又來折騰自己!掙了兩掙,那雙小手卻固執地死死地抱著自己的脖子,再掙下去,隻怕脖子都得叫她勒斷了。
暗紅呼哧呼哧喘了兩口粗氣,像一頭掉入陷阱中的困獸,原地直打圈圈。驀地,頸上一陣冰涼,暗紅站住腳,感受著這直刺入自己心底深處的寒意,慢慢地向出宮的方向走。
兩個人都不說話。雪越下越大,悉悉簌簌的,暗紅眼角餘光一瞟,卻是兩隻小手扯著狐白輕裘遮住了自己的胳膊。那兩隻白得也像雪一樣的小手,暗紅清楚地看見,手背上和小巴掌裏,隱隱有一道道紅痕。那是曾經皮開肉綻,後來又愈合了以後留下的傷疤。心中驀然刺痛,雪落在臉上,帶來滿頰的濕潤。
默然無聲地走到宮門口,趙婠這才抬起頭來,用力抹了抹眼睛,突然一聲歡呼,過大年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