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不大,有兩間學堂,一間束脩便宜,夫子倒也算不錯。
可另外一間夫子是曾在都城宜合書院中教過幾十年書的蘇老夫子。
蘇老夫子年邁,又不想再與朝堂牽扯,便離開學院,來十裏小鎮開了一間小學堂。
湯圓兒選了蘇老夫子的學堂,隻是蘇老夫子嚴苛,有錢可不一定能入了學,必須得通過蘇老夫子親自考核才成。
小小宋泊簡脊背挺直,背誦著:“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
此時街上卻一陣嘈雜聲,將排在小小宋泊簡身後的湯圓兒目光吸引過去。
隻見府兵帶著都城請來的郎中,快馬加鞭,從學堂前路過。
街上農夫趕忙撿起打翻了的果簍。
男人正在安撫著受了驚嚇的拉水驢。
挑豆腐扁擔的漢子,背靠在牆上穩住身形,險些栽倒。
……
“怎麼回事啊?”考叫的蘇夫子拿一把小梳子,細細地梳著花白的胡須,看向門外,問道。
年輕些的孟夫子,解釋道:“聽說是裏正家兒子昨夜裏被人暗算,絕了……咳咳”孟夫子瞄了一眼兩個漂亮的小娃,其中一個正睜著圓溜溜的杏兒眼,一臉八卦的等待著他的下文。
孟夫子忙補了一句,恐是有人報複,就住了嘴。
蘇老夫子收回眼皮不再往外看,也不再打聽,讀書人,多半懶得聽這些個醃臢事。
“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小小宋泊簡依然在背誦著,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
蘇老夫子望著他,甚是滿意,誇了一句,“讀書者,該有的定性。”
宋泊簡以黑鍋的牙牌上了學堂。
夫子們每每看到眼前漂亮的不像話的孩子叫黑鍋,心裏總覺著別扭。
最終兩個漂亮的小公子,分在了同一班,還是鄰桌。
湯圓兒布條紮起的小丸子頭,一身青色布衫,在古代,小孩子一紮男童發髻,便不會被輕易識破。
更何況,她雖長的好,卻還沒有一旁的小小宋泊簡漂亮。
本來蘇老夫子是讓宋泊簡去高一級的班,而他卻執意要與湯圓兒一同在低學班。
夫子便也隻好將不識字的湯圓兒破格安排在了大齡班。
同班裏,數他們兩個年齡小,別人都已經十一二歲,最大的都十三歲了。
半大的孩子皆舉著書,搖頭晃腦的跟著夫子朗讀。
湯圓兒無語,她實在搖不起來,被夫子訓斥好幾遍,每次掉了節奏,就得全班跟著她重來。
最終一閉眼,一咬牙跟著搖了起來,別說,她還越搖越上勁兒。
小小宋泊簡在一旁,因為眼睛一直盯著她,也被先生用扇子敲了好幾次。
午休,兩人背著書袋,準備散學。
一個十二三歲,頭發微黃,臉尖又長的少年,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湯圓兒記得,孟夫子叫他郭睿。
郭睿一根手指挑起宋泊簡的一撮墨發,勾了一邊嘴角,笑道:“黑鍋?若我沒記錯,你是那勞什子南昭國來的質子吧?”
隨即他又垂眸掃向宋泊簡的手,“怎麼?穿的人模狗樣的,不用再跟狗搶食兒了?”
“哎?我跟你們說,去年,他還在我郭家飯莊的火爐子裏刨食兒來著,你們看看他手上的疤……”
“哎↗?啊啊啊啊~哎↘”郭睿的聲音從一開始的嘲諷到尖叫,起起落落好幾個調。
湯圓兒抓著他的手指,反關節扭著,還時不時的加點力,直至他跪在麵前。
“原來是那個沒了命根子的崽啊?早晨大街上還鬧得沸沸揚揚呢,你不回家看看你爹那……”
“啊~給我宰了他!”郭睿呲牙咧嘴的朝身後學子喊道。
湯圓兒鬆開他,郭睿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立穩,湯圓兒一個過肩摔,直接將人掀翻在地,一腳踩在他脖子上,將人踩的滿臉通紅,額頭青筋爆起。
她順手抬起一張方凳,重重放下,砸在郭睿手上,一屁股便坐了上去。
“狗東西生的狗東西!啊?”湯圓兒嫌自己體輕,在上麵來回狠狠地扭屁股。
郭睿奮力掙紮著,身後小夥伴過來推湯圓兒,宋泊簡眼神冰冷,拿出錐子將伸來的手全部打掉。
隨即,宋泊簡在她耳邊悄聲道:“孟夫子來了。”
湯圓兒立刻從凳子上摔坐在地上。
郭睿剛被鬆開,立刻撲過來掐湯圓兒,宋泊簡抓住他的手臂,看似在勸架,實則讓郭睿一下力沒發出來。
孟夫子進學堂正巧看見這副場景。
湯圓兒立刻告狀,小嘴巴巴的撒起謊來,那叫一個順暢,“孟夫子,他說他爺爺是鎮長,讓我倆給他磕頭,不磕頭就打我!”
眾人眼睛,鼻孔,嘴巴,耳朵全部張大。
孟夫子蹙著眉喝道:“郭睿!又是你!我看得找郭老爺子說說,讓你去別地兒上學了,這裏可容不下你這等高貴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