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德起初很不耐煩地聽著那人的談話。最後,在一種機械地和他意願相反的情況下,他往外看。在遠處,陰暗的大廳中,一位苗條的身影,他還能分辨是一位身材優美的女士熱情地捧著一束花,她的臉已埋在手帕中,她的肩膀因哭泣而聳動著。看到這情景,他不禁生出了痛苦的同情心:“我--不--不--完全沒有這種危險會發生在我身上--沒有人會送捧花給我,不,喔,不!很可能人們會送我一把荊棘,若他們知道我要離去。”在這想法拂過腦海後,他轉過頭,在苦澀的想法中自窗戶把頭轉回來。
“上車!”車長突然大聲叫。窗戶嘲弄地回答:“最後!”聲音激蕩在空中。車廂門關閉,沉靜了一會。“好了。”一陣汽笛聲--這時,他身後的車廂門突然被打開;在冷風中吹來陣陣的花香--但隻一會兒。“不可能!小姐。”那位共濟社社員對著那位絕望的身影笑著說。“你找的人不會坐在第三等車廂,但若你不趕快跳下車,火車就要把你也帶走了--你沒聽見車長們都在抗議嗎?但這是他們的責任,因為‘好了’一說出,沒有人能拉得住火車了。不管你社會地位高低都是無法拉得住的。”
火車機械師又吹了一聲命令的口哨;然後,火車輪滾動轉離原地。解脫了,維德鬆了一口氣。“希望我們永遠不再見到你!”他對自己許下諾言,同時,他的眼光掃過飛逝的車站廊柱--但!停!等一等!那不是石女士正奔回車站,手中捧著一束花?至少,那是她的走路的樣子呀!但她為何不轉過頭來!--“出示你的車票,每一位!”--“車票!請!”車長命令道,並且把手伸向維德。等他把這件麻煩的事解決後,車站已消逝無蹤影了。所有的街道從左、右向火車奔擠過來。“現在!維德,你不是要說說告辭嗎?”那些房子在他們靠近時向他叫道。
“不!”他肯定地回答,“請幫我個忙:讓我們不要再有虛偽的連續劇似的結尾!你們以為我看不見你們屋頂上歡樂、跳躍的猴子和你們樹上跳躍著善於嘲弄人的鳥嗎?”但漸漸地,陰暗轉變成明朗;田莊、農舍、花園,一排排的樹木飛過,一株向後,一株向左,最後,白晝自開闊的田野閃進車廂。
直到這一刻,維德的精神才完全清醒。隨著清醒的精神而來的是回憶。隨著回憶而來的是新仇舊恨!“歡樂吧!你們贏了。我逃走了,一個慘敗的人,全身沾滿羞辱,但我是被什麼擊敗的呢?為現狀擊敗嗎?為團體擊敗嗎?為一顆木然無生意的心擊敗?”他的仇恨變厚形成大片的烏雲,烏雲轉化成暴怒;暴怒沸騰著渴求詛咒的對象。
這時,一個聲音擊打他使他有點昏弱;因為這是“堅信仕女”的聲音。
“你口袋中裝的是什麼秘密,你要把他與你一起帶走?”聲音問。
“一本除了我之外,無人曉得的手記。”
“手記中提到誰?”
“我寫的是你,‘堅信仕女’。”
“你何時寫下這本證言?”
“我在進入這邪惡之城的第一天晚上寫下第一個字。在昨晚,寫下最後一個字。”
“我夜晚向你做了什麼承諾?在你寫完最後承諾,在你寫完最後一字時?”
“你答應過我!我接受這證言,因為你曾答應做我忠誠的證人,這證人是不可動搖,不可浸漬的。不論痛苦、熱情、愚蠢,我也要成為你的證人!我將把你提到生命的頂峰。人世間的名譽本難控製,但我要不畏艱險,勇往直前,使你永垂不朽!這就是你對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