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年白骨(四)(2 / 2)

通往兩個村落的路並不太平坦,加之春季多雨,將路打得坑坑窪窪,泥濘飛濺,路難走,馬車也跟著顛簸。

明月抓著車壁橫木,見對坐的人精神不濟,開始還隻是合眼小憩,沒過一會就合了雙眼,半晌都沒睜開。她頓時連呼吸都輕了許多,生怕吵醒他。

蘇雲開端坐後仰,有意識地隨著顛簸的馬車控製身體,但已然進入夢境。

明月目不轉睛看著他,怕他睡太熟,一腦袋磕在車廂木頭上。

等外頭衙役說快到了,明月已經盯了許久,揉了揉眼,就見蘇雲開醒來。她取了帕子沾了水囊裏的水遞給他,“擦一下,不然睡意太明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偷懶呢。”

蘇雲開接過問道,“我睡了很久?”

明月笑道,“從出發到現在。”

“我竟然不知道,隻是想著案子,就睡了過去。”

那具拚接好的屍骸已經放到衙門驗屍房裏,蘇雲開想的就是這件事,但許是自己並非仵作,所以有個問題怎麼也想不通。越想就越困,然後就不知道怎麼睡著了。這會回過神來,問道,“我方才在想那具骸骨的事,你能不能看出當時重擊他的東西是什麼?”

明月搖頭,“隻能看出是鈍器所傷,並不鋒利,否則屢遭重擊的手骨和肋骨就該有鋒利刮痕,而不是骨頭碎裂。”

蘇雲開點點頭,馬車漸停。他掀開簾子往外看,水聲先入耳,隨後便是一條寬敞河流。他下車後將明月接了下來,再往前後看去,遙遙長河,看不到盡頭。

衙役說道,“往左邊走就是賀家村,過了這條河就是楊家村。”

“先去賀家村。”

“是。”

往賀家村的路也是鄉間小路,馬車不能過去,又因是以田坎為路,十分難走。蘇雲開看看明月腳上的鞋和裙擺,說道,“你先留在這,我帶一個人去看看。”

明月應聲,和其他三個衙役留在原地。

衙役知道她是蘇雲開帶來的人,沒有和她調侃,站得還稍遠,十分疏離。

明月也沒閑下,往遠處看去,還能看見當時挖出白骨的小樹林。她站在這空曠之地,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轉身問道,“為什麼河流兩邊的樹這麼低矮,稍遠一些的樹明明長這麼大了。”

衙役答道,“以前這條河一到汛期就發大水,把下流的樹都衝走了,寸草不生。後來鬧了快二十年,上遊修築了河堤,又分了道,才好起來。”

明月吃驚道,“二十年?那之前為什麼不修?”

衙役輕輕一聲,帶著些許嘲諷,“那二十年裏就沒出過好官,貪贓枉法,不理農桑,堤壩損毀也不修,欺瞞朝廷。任由每年洪災旱澇,瞧,離得最近的這兩個村子可死了不少人,所以出現個白骨人也沒人來認,誰知道當年家裏丟了的人是不是被水衝走了。”

明月不喜貪官,更憎惡那樣草菅人命的貪官,聽得心中憤怒,呸了一聲說道,“簡直混蛋,那種官就該拉去拿虎頭鍘給鍘了!”

三個衙役相覷幾眼,這小姑娘膽子可真大,可她不是官員的親眷麼,說這種話……倒是可敬的。這會心下間隙去了不少,離得也近了些,和她說道,“後來朝廷懲處了貪官,派來個好官,那位大人體察明清,為當地修築堤壩,你瞧,這才過了十年,賀家村楊家村的日子就好過起來了。所以有時候哪裏是天在救人,朝廷才是真能救人的。”

另一個膽大的說道,“朝廷也能殺人。”

那年長的衙役重重噓他一聲,那人才不吱聲。

明月也深以為然,“我爺爺最討厭的就是不為民辦事的官,我也是。”

一人好奇道,“明姑娘的爺爺是什麼人?”

“我爺爺是南樂縣的仵作。”

“原來明姑娘的爺爺是仵作,難怪明姑娘協助大人查案,對著死屍眼都不眨一下。”

三人越問就越覺稀奇,長得這樣標致,竟然有這種本事。還一身正氣,問她話也不拐彎抹角勾心鬥角,實在是個很不錯的姑娘。

等蘇雲開領人從賀家村出來,隻看見原本還對他們生疏的衙役,這會竟開懷地和明月說話,更對他少了身為下屬的一板一眼。

他不在的時候明月做什麼了?

他著實好奇,但現在不是問這話的時候,明月見了他也快步走了過來,絲毫不在意腳下泥濘,“是賀家村的人麼?”

蘇雲開搖頭,“不是。”他往對岸另一個村落看去,房屋被綠樹掩映,青瓦白牆,背靠青山。可通的都是羊腸小徑,不見一條大道,“我們去楊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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