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年白骨(三)(2 / 2)

明月忽然明白過來,頭發亂如糾纏的麻繩不多梳理,又是獨居,還窮得叮當響,未必不可能是個傻子,“如果真是個癡兒,那凶手就更不是人了。”

蘇雲開入仕多年,見過許多凶神惡煞的人,隻是像這樣久遠又凶殘的案子,卻還是第一次經手。他見明月手裏還拿著塊人骨,好似都忘了拿著什麼,隻是柳眉緊鎖,眉有憤怒。他上前取下那根骨頭,說道,“去梳洗梳洗睡吧。”

明月搖頭,“我想把骸骨用麻線串好,這樣說不定能看見更多細節,看出別的線索來。”

“那我也一起。”

“你明天開始肯定要更忙,去睡吧,我檢查完這些就成閑人了。”

蘇雲開沒有走,幫她將骨頭擦拭幹淨放在攤開的白布上。明月也不再勸,拿了麻線細串。兩百多塊骨頭,想必要用一個晚上的時間。她時而看看蘇雲開,兩人不說話,廚房裏靜悄悄的。她忽然想起十三年前的他,一心顧著啃豆包的她幾乎沒說話,都是他在耳邊說。

當年那樣開朗的少年,如今卻沉默了許多,讓人覺得疏離了。

觸犯並不算大,偶爾落入餘光的視線蘇雲開也察覺到了,本想當做沒看見,可後來總覺得不自在,便抬眼往她看去,正好對上視線。皆是一愣避開,默了半會後他問道,“你總瞧我做什麼?”

明月輕咳一聲,“覺得奇怪罷了。”

“怎麼奇怪了?”

“我在想……當年的你明明是個小話嘮,如今卻不愛說話了。”

蘇雲開頓了頓,淡笑,“話嘮……原來我還曾有過話多的時候。”

“對啊,可嘮叨了。怕我害怕,一直跟我說話,雖然說什麼我不太記得了,但從天到地都說了一遍。如今卻……”依然是怕她害怕,但隻是默默陪在一旁。以前是用滿是朝氣的聲音安撫她,如今卻完全相反。如果她不抬頭看,真會以為他走了。她輕聲問道,“這十三年來,你是不是發生了很不開心的事?”

蘇雲開拾骨的手微頓,眉下睫毛輕動,緩聲道,“倒也沒有,或許是受我父親影響。這十幾年來朝堂多變,我父親又直言不諱,所以常遭奸臣排擠,貶謫流放。所以我入仕後,總是少言多做,久而久之就不似從前了。”

“官場少言是好,但在家多說些平常事或許心情會好些。”

蘇雲開笑道,“我入仕後也是各地輾轉,又未成親,仆人不敢多話,難不成要我對著房梁柱子談天說地麼?”

明月隻差沒拍拍心口,朗聲道,“以後有我呀,我陪你說話,做你的房梁柱子。而且我這人嘴巴嚴,不會到處胡說的。”

她答的爽朗無心,可聽者有意,以後?這是多久的以後?蘇雲開總覺得意味深長,麵上笑笑,發現心底也有暖流淌過。難怪說家裏要有個女子才……他驀地一頓,想起衙役之間的謠傳來,思量許久,說道,“今天我在衙役那聽來一件事。”

明月擰著麻線串得仔細,埋頭問道,“什麼事?”

“衙役提及了你,問你是我什麼人,我才意識到,你住在衙內,會壞你清譽。”

他一提,明月才想起來這的確是個問題,“好像的確不妥當……可水水的身份沒人知道,要是我一個人跑去外頭住,他不會放心的。可哪怕我倆都去外頭做鄰居,旁人也會說閑話。”

蘇雲開也覺不好,比起她住在衙門來,是寧可讓她繼續住。現在夜深,這種事也不好細說,便道,“等這個案子結束了,再好好想。”

“嗯。”

夜深人靜,內衙少人,仆人都已經去睡了,秦放也正呼呼大睡,白水未歸,好似整個內衙都隻有兩人。

——還有一具無名骸骨,正由麻線穿引,慢慢恢複原來模樣。白骨無肉,死者當年的哀嚎聲,卻好似在深夜淒涼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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