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要擇日子謝神,那知王氏太太因他夫主病中辛苦太過,又受了些寒涼,他夫主的病勢方好,他又病將起來。可憐兆璧方才十六歲的小孩子,一連出這兩件大事,如何經受得起!別無法可想。隻得一人暗地裏痛哭。
從前他父親抱病的時分,他母親還可助著照料,而且還解勸寬他的心,怕他因此又將反病起來,故此內外皆是兆璧一人照應。誰知他母親的病執與他父親的病一般無二,兆璧隻得又將魯達光請來看診。頭兩天服下去的藥也是一點效驗也沒有,到了第三四天格外的沈重。加之他父親呼長喊短,要人服伺,真個不是人過的日子。
兆璧心下想道:“前日父親的病好,分明是割股之後有起色的,現在母親如此,何不再將右膀割下煎藥!”主意打定,預備夜間仍做此事。那知春姑自他父親病好之後,心下雖是歡喜,實是疑惑,暗道:“我兄弟那晚在外麵進香,好一會子又將藥罐子拿了出去,然後進來方才煎藥,隨後服下就好了,莫非他放了別的什麼東西?”自己一人在那裏疑惑,而且連日見兆璧那右手總有些負病的樣子,心下早巳明白,隻是不便詢問。此時見他母親又病,心中說道:“我父親有病明是兆璧割股好的,現在母親有病,我何不也如此誠求神明!”主意想定了,也就預備這日晚上前去割股。
且說兆望日間將藥配好回來,先將頭次煎好與他母親服下。到了傍晚時節,先叫春姑做了飲食給他父親吃了,又過了一回,服侍他睡了,複又與大眾照應了一回,各事已竣,又將兩個兄弟安排去睡了。已到初更之後,又歇了一息,乃向春姑說道:“你在這裏麵稍坐片刻,恐怕母親醒來。前日父親的病是我求感格的,今日我再去進香,你們不必出來。”
春姑道:“你前幾日已經辛苦,你在此處稍坐,外麵進香等我去罷。好在敬神隻要誠心。總可感應的。”兆璧見他姐姐說了這話,心中著急說道:“夜靜更深,你一人到外麵進香如何可行!而且不甚雅道。我雖辛苦了幾天,也還不見怎的呢。還是你在裏麵的好。”
春姑見他一定不肯,知道他是又想去作那事,不由的心中一酸,滴下淚來,說道:“你的用心我全知道了。你也不必瞞我!但我雖是女流,也是父母親生,豈不能報答!隻要神靈保佑,也自可有效的。”說著不等兆璧再說,自己一人先出了房門,將香案排好,點起香燭,就要磕頭。兆璧見他已知,道:“你既有心發這大願,格外好極。我前日是先寫表文焚化之後,然後方割股的,今日你也要如此,我們兩人就同寫一道申表便是了。”
春姑答應兆璧,就取了筆墨,將病原以及二人誠心虔求的話寫好了。兩人遂叩頭禱告一番,將煲藥的罐子取了出來。兆璧仍是取那前日所用的利刃,春姑隻好取了一把快剪刀。各人脫去衣服,露出手膀。究竟兆璧是男子,將刀抓在左手,認定右膀上割了一塊下來,放在藥罐裏麵。春姑接住在左膀子上也割了一塊下來。兩人急忙將香灰掩住,彼此互相紮好。春姑先將藥罐送到房中,預備剪藥。這裏兆璧在外麵又磕了幾個頭。將香收拾清楚。姊弟二人煎好了藥,輕輕將他母親喊了兩聲。
秋姑的年紀雖然小兩歲,倒也很知人事。知他姐姐和哥哥兩膀割下肉來,不能用力,他就端了藥碗,執了勺子,慢慢的將藥給他母親啖下。複又與他母親蓋好衿被,說道:“你們兩人如此辛苦,現在天還早呢,有我在這裏伺候,體們可歇一刻去罷。母親如果醒來,我再來叫你們便了。”
兆璧道:“我全不困倦,倒是姐姐去睡的好。明天還罷人呢。”春姑道:“我隻熬了兩三夜,尚不辛苦,你是裏外受虧了,還是你去睡罷。”兆璧見二人苦苦相勸,他明明放心不下,隻得在旁邊小床上倒著身子躺在那裏,稍微歇息,耑等他母親出汗。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