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欲言又止,紛紛站在簷下望著那邊。
雨水成串地淌下來,在下水道口湧流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這起出乎意料的事情讓張敬憂心忡忡,喻冬沒打算跟宋豐豐提,兩人通電話發短信的時候,說的盡是些學校或者賽場上發生的事情,開心的不開心的,什麼都能聊上一兩個小時。
宋豐豐對今年進入前三信心滿滿,三中的高一年級來了幾個非常厲害的球員,一開始甚至因為過分傲氣,很讓宋豐豐操心。
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現在整支隊伍都進入了最佳狀態。
“希望能比前一次的成績再好一點。”宋豐豐信口說,“最差也要保持第三名吧,如果連第三名都拿不到,回去沒辦法交待。”
“你壓力不要這麼大好吧?”喻冬連著耳機線,一邊整理曆史筆記一邊跟他通話,“比賽有時候不能全說是實力,還要看天時地利的。”
宋豐豐見他講話慢吞吞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立刻知道他是在學習。
為了不打擾他,宋豐豐決定掛了。
“宋豐豐,你覺得我們倆跟龍哥他們像嗎?”喻冬突然問。
宋豐豐一愣:“我們和龍哥他們?”
他好像明白喻冬這個問題的意思,卻又好像不太明白。龍哥和梁設計師之間的摸屁股關係,他和喻冬尚未徹底摸透,但是宋豐豐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應該是很深的。
外人不一定理解,但看著就知道,那不是一段隨便的感情。尤其在宋豐豐知曉龍哥以前的事情之後。
他自己曾想過,如果是喻冬或者張敬遭遇了梁哲木曾經遭遇的事情,他會做什麼。光是這樣一想,他已經開始憤怒起來。
這是無從議論對錯的事情,成人與社會有自己的標準和量定的原則。
但是——宋豐豐固執地認為——他們也有屬於這個年紀的標準。
朋友的標準,付出義氣的界限,幼稚但凶狠的暴力,和隨之必然伴隨的報複。
可能世界上真的有千萬種方式,有更合理的方式,卻解決先施展暴力的人,可是在宋豐豐心裏,還有當年的龍哥心裏,那最直接的方法,也是他們唯一可以實踐的方法。
“如果有人欺負你,我會弄死他。”宋豐豐說。
喻冬:“我知道……不不不,你別這樣。”
宋豐豐:“我說真的。”
喻冬:“問的不是這個。”
他又沒辦法跟宋豐豐說得更明白。這是龍哥的私事,他不想在背後講。
見他沉默,宋豐豐又叨叨起來:“那肯定是不一樣的。他老我們那麼多。”
“……也就十歲吧,很多嗎?”喻冬笑了。
“十年很長了。”宋豐豐拍死了一隻飛到自己臉上的蚊子,“世界都不一樣了,我們和他們肯定也不同的。你問這個到底做什麼呀?”
聽見他說“不同”,喻冬隱隱懸著的心,一下就落回了原位。
他知道不同,肯定不同。但他也必須從宋豐豐那裏得到確定的答案。
就像數學試卷上的一道單項選擇題,必須算出唯一正確的選項,喻冬才能夠確定自己是沒有錯的。
他倒不是怕錯。
而是怕因為自己,讓宋豐豐也錯了。
掛了電話之後宋豐豐還是坐在安全通道的樓梯上,半天沒動靜。直覺告訴他喻冬會問出這樣古怪的問題,肯定是他那邊遇到了什麼。但是宋豐豐問不出來。
喻冬跟自己之間存在秘密。宋豐豐很不甘心。他把手掌大的手機在左右手上拋來拋去,手機上掛著的小籃球掛飾晃動不停,裏頭裝著的小金屬珠子嘩嘩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