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一起玩。”
“周二?”
“嗯。”宋豐豐輕聲說,“一起去吧?你跟我一起,我覺得比較有底氣。現在周日,你可以再考慮一天。”
“去不了。”喻冬直起身,擦擦眼睛。
宋豐豐覺得有些遺憾,為了喻冬這句話,也因為肩膀突然變得輕鬆。
“那天我要去掃墓。”喻冬微微佝僂著腰坐在床上,對宋豐豐說。
宋豐豐突然想起,每年九月下旬,喻冬總有幾天看起來特別不高興,有時候還會跟學校請假。他和張敬問起的時候,喻冬隻是說不太舒服,不想上課。
這是喻冬第一次坦白告訴宋豐豐他要去做什麼。
“和外婆一起去。”喻冬低下頭,無意識地翻動漫畫書的書頁,“我媽的墓不在這邊,還得搭火車。一來一回,回到家估計都晚上了。”
宋豐豐沒說話,伸手小心地握著他冰涼的手指,慢慢收攏。
喻冬指尖傳來了陌生的溫度,讓他突然之間,很想跟宋豐豐說一些從未與人提起過的話。
母親是在病床上走的。喻冬不知道那是否算是安詳,但她那時候已經開始陷入昏迷,隻靠器械來維持生命。
病情發現太遲,惡化太快,他們沒能挽留她的生命。
醫生每天檢查完,都會對喻冬和喻喬山說,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喻冬記得第一次聽這句話,是母親去世三個月前,第一次昏倒在家的時候。
心理準備足足做了三個月,將近一百天。
喻冬甚至已經在無數個噩夢裏看到了最後的結局。他從夢裏醒來,抓住衣服喘氣,眼淚流進枕頭裏。
但所有的心理準備都是毫無準備。
痛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怎麼能預備好與“痛”對抗呢?在它降臨之前,他根本想不到它會這麼烈。
然後日子需要繼續往前,每個人都需要繼續生活。生老病死是宇宙規律,是永恒不變的時間法則,人無法左右,隻能哭完之後硬起心腸接受。
喻冬於是覺得自己成熟了。他在療養院裏呆著,沒人跟他聊天,他就去聽怪人們說話,或者在心裏偷偷想一想媽媽。
想多了,眼淚流了幾次,慢慢也就沒那麼痛了。
可是喻冬後來發現,原來不是的。痛苦會綿延極長極長的時間,他甚至沒辦法應對。
即便一切如常,即便他開始交上新朋友,開始笑,但痛苦永遠是懸在頭頂的一片陰雲。它會在快快樂樂的大晴天裏,因為某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引發一個霹靂,打散他所有的表麵平靜。
它總在餘生的某一刻落在喻冬身上,用隱約但強烈的痛楚提醒他:你失去她了,永遠地。你們甚至沒有好好告別。
眼淚落在《入侵》的封麵上,喻冬連忙將它擦掉。
宋豐豐又抱了抱他,親昵而溫柔地梳弄他的頭發。
很久沒有人擁抱過喻冬了。喻喬山不會,外婆也不會。他是大男孩,他要堅強了。
他在宋豐豐肩膀上擦去眼淚,低低地嗚咽著:“對不起,我不想哭的。”
宋豐豐拍拍他的背,聲音很輕很輕:“掃墓,我可以去嗎?”
喻冬一愣:“你去幹什麼?”
宋豐豐:“去認識認識阿姨。她會喜歡我的,我又帥,又好。哇,我兒子認識這麼棒的一個人……對吧?”
喻冬輕笑一聲:“你傻啊。”
可他忽然覺得,自己不再害怕那個不知何時會降臨的,痛苦的雷了。
、40 ...
宋豐豐最終沒有跟著喻冬和周蘭一起去。那太奇怪了。
喻冬說他跟媽媽介紹了張敬,也介紹了宋豐豐。他們是他新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