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聽得連連點頭。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老夫本沒想讓王爺知道,今天跟王爺說清楚,一來是因為王爺碰了這宗案子,憑王爺的本事和脾氣,查清楚是遲早的事兒,倒不如老夫一口氣全告訴王爺,免得王爺耗時耗力……二來是因為私心,想私下裏跟王爺商量件事。”
蕭瑾瑜清冷的聲音裏帶著隱約可聞的細微顫唞,聽起來依然畢恭畢敬,“先生請講……”
薛汝成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撫上麵前的那副書法,“此案乃道宗皇帝親判,又年數已久,主謀秦欒與其他知悉此事之人皆已不在人世,也都沒留下可靠物證,如今若想推翻此案,就隻能由老夫出麵為證了……”
楚楚一喜,在京城的這兩年她多少也聽說了些官場的事,薛汝成為官既不結黨也不樹敵,他說的話幾乎沒人不信服,有這樣官位高聲望好的人上堂作證,誰能不信呀!喜色剛浮上眉梢,楚楚就聽到薛汝成緩緩地添道,“不過老夫尚有一樣顧慮。當年老夫也是為秦欒辦事的人,形勢所逼,曾助紂為虐……如今上了年紀,隻想求個安穩日子,王爺若肯法外開恩,準老夫歸隱田園,老夫一定全力助王爺翻案。”
楚楚心裏“咯噔”一下。薛汝成這話說得有些繞彎彎,可最要緊的意思她還是聽懂了,早年害死王爺爹娘的事兒他也有份兒,這會兒想拿上堂作證的事兒跟王爺講條件,讓王爺不判他的罪。可蕭瑾瑜在公堂上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楚楚在遇上蕭瑾瑜之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董先生給他取的那個“玉麵判官”的名號可不是信口胡謅的。
這案子要是翻不了,蕭瑾瑜就是罪臣遺後,如果傳出去讓人知道,就要按照道宗皇帝判的罪受淩遲之刑了,這是連皇上都攔不了的事兒。一想到他本就飽受病痛折磨的身子要被綁到木架上,一連片上幾百刀,楚楚就什麼都顧不得了,“王爺,你就答應吧……”
蕭瑾瑜在楚楚的手背上溫柔地輕撫,牽起一抹淡淡的苦笑看向焦急萬分的楚楚,輕如雨絲一般地說了一聲,“好……”抬眼看向薛汝成,蕭瑾瑜無聲淺歎,“請先生詳述親身參與之事,我在卷宗中盡力規避便是。”
薛汝成這才轉過身來,對蕭瑾瑜淺淺一揖,“老夫多謝王爺……”薛汝成苦笑著搖頭,“老夫當年入京日子尚短,秦欒是老夫會試的主考,老夫算是他的門生,但老夫那會兒年輕氣盛,經常有一出沒一出的,他對老夫也非完全信任,老夫在此案中親身參與的有兩件事,若在秦欒眼中,老夫這兩件事都算是辦砸了……一件事是到雲易府中查抄秦欒派人填進庫房的贓款,一件事是把蕭恒幼子抱進天牢與蕭恒相見。第一件事裏,老夫私自挪出三十二萬四千五百六十兩銀子,暗中分送給被活埋的三萬兩千四百五十六名官兵的家人,每戶十兩。”
薛汝成看向蕭瑾瑜白衣下分外單薄的身子,聲音沉了沉,“第二件事裏,老夫負責把蕭恒幼子悄悄抱進牢裏與他相見,蕭恒錯把老夫當成道宗皇後的親信,對老夫說了些托付的話,老夫一時不忍,就應下了……道宗皇帝駕崩,道宗皇後因換子之事自覺有欺君之罪,決意殉葬,秦欒鋒芒太露,道宗皇帝不放心,臨終前交代了仁宗皇帝,一登基就著手削弱秦欒勢力,老夫與秦欒本也沒多少聯係,又幫了仁宗皇帝一把,得了仁宗皇帝的信任,仁宗皇帝在王爺三歲時與老夫商量給王爺請先生一事,老夫便自薦做了王爺的先生,以兌現在牢中答應蕭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