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大哥,你沒事兒吧?”
侍衛剛想抬起袖子抹抹嘴,胳膊抬到一半就被自己身上濃烈的屍臭味惹得胃裏又一陣子翻湧,好容易忍下來,才虛飄飄地道,“沒,沒事……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你把她抬到院子裏去,用清水把她骨頭上沾著的東西都衝洗幹淨,然後找塊地挖個坑,拿席子把骨頭抬下去用酒醋蒸蒸,蒸好了抬出來放到幹淨地裏,喊我去看就行啦。”
侍衛瞠目結舌地看著一臉靜定的楚楚,“娘娘,這可是道宗皇帝的……”他實在沒法對著這樣一具屍體說出“美人”倆字。
“沒事兒,”楚楚笑得很是親切,“你剛才都給她燒過香磕過頭啦,她不會怪你的。”
侍衛深深吸了一口氣,“是……”
侍衛也不記得自己幹了些什麼,反正把蒸好的屍骨從坑裏抬出來以後他就隻管遠遠站到一邊盡情地吐去了,直到楚楚笑盈盈地跑過來,“侍衛大哥,我都已經驗好啦……”
侍衛劫後餘生般地舒出一口氣,剛舒到一半,就聽楚楚脆生生地補了一句。
“你再把她按原樣裹起來抬上去,放回棺材裏就行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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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驗完回來的時候,蕭瑾瑜還在慢慢地喝著那杯薑茶。楚楚還沒靠近,蕭瑾瑜就略帶急切地問道,“驗好了?”
“嗯!”楚楚四下看看,“王爺,薛太師呢?”
“去見薛茗了……”蕭瑾瑜放下杯子,牽過楚楚的手把她拉到身邊,眉心輕輕皺著,“楚楚,可驗出什麼來?”
楚楚看著蕭瑾瑜明顯是有些著急的模樣,眨了眨眼睛,“王爺,薛太師說,我驗完這具屍體,你就會跟我說你為什麼會娶我。”
蕭瑾瑜一怔,沉默了須臾,牽起一抹淺淺的苦笑,看向那個滿眼期待的人,“楚楚……薛太師可告訴過你,你驗的是什麼人?”
“道宗皇帝的文美人,薛太師說她是二十五年前突然病死的。”
蕭瑾瑜淡淡地點頭,“對……她是道宗皇帝冊封的文美人,宮裏的記錄上她是至道二十六年暴病身亡的……我很小的時候宮裏有過傳言,說她才是我的生母,十娘說是有些人妒忌我嫡出的身份,胡說八道的……後來不知怎麼就再沒人這樣說了。”
楚楚一驚,眼睛嘴巴一塊兒張大了。
“我從宮裏搬出去之前暗中查過,文美人的病案記錄曾被篡改過,明明是五年的記錄,墨跡卻明顯是一氣嗬成的……那時候當年的太醫早已過世了。”
楚楚撫上蕭瑾瑜發涼的手背,“你既然懷疑她的死因,怎麼一直都沒給她驗屍呀?”
蕭瑾瑜淺淺含笑,笑得有點發苦,伸手撫上楚楚滿是關切的臉頰,“開棺不是件小事,何況宮裏的事一向很複雜……等我下定了決心,想奏請開棺驗屍的時候,我已經不能再碰屍體了……”
楚楚皺了皺眉頭,她比誰都清楚,開棺驗屍是仵作行裏最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冒犯死人得罪活人不說,最讓人頭疼的是,埋得太久的屍體,打開棺材也就隻剩下一副白骨了,想在陳年白骨上查出點兒什麼東西來,那可比在一袋子大米裏麵揀出一粒芝麻還難。何況一旦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驗屍的人免不了要挨一頓責罰,還要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所以楚家這三輩仵作,也就隻有楚爺爺年輕那會兒遇過兩回開棺驗屍的事兒。他一個王爺,想驗自己父皇的女人,還是個有可能是他生母的女人,楚楚當然明白這裏麵得有多少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