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還是挺喜歡雪的,可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風雪,大得像是要把天地間所有的事物全都冰封起來似的,一點兒也不好看,反而可怕得很。
聽侍衛說涼州刺史來了,是薛太師的二兒子,薛茗,蕭瑾瑜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楚楚就覺得這雪更可怕了。
記起蕭瑾瑜出門的時候就隻穿了那身薄薄的官服,楚楚剛想出去迎迎他,給他拿條毯子,蕭瑾瑜就被侍衛送了回來,進門的時候從頭到腳都被雪落白了,臉色也是白的,似乎比雪還要白。
“王爺!”
楚楚奔過去才發現他身上居然已經裹了一條厚厚的毛毯,一直裹到胸口,把手臂也裹了進去,楚楚幫他揭了落滿雪的毯子,看見他手裏還緊緊抱著一個手爐。
蕭瑾瑜有點迷離地看著她,雪花化成水滴掛在他細密的睫毛上,朦朧中看清楚楚的模樣,伸手捉住了她的一隻手,“冷不冷……”
“不冷……王爺,你喝酒啦?”
“就三杯……小杯……”
楚楚拂去他頭發上的積雪,把他攙到床上,把炭盆拉到床邊,脫掉他被雪打濕的外衣,給他裹好被子,喂他吃了兩顆解酒的藥。
“昨晚才犯了胃病,怎麼能喝酒呀……”
“要賠罪……”蕭瑾瑜緊拉著楚楚的手,嘴角是帶笑的,眼睛裏卻滿是苦澀,“昨晚死的是薛欽,就在我眼皮底下……死了我都不知道……薛茗說得好,我不光是個瘸子,還是瞎子,聾子,傻子……”
“才不是呢!才不是呢!他胡說八道!”楚楚心疼地撫上蕭瑾瑜的眼睛,“師父都告訴我了,你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不能賴你!”
蕭瑾瑜還是苦澀地笑著,“隻能賴我……”
“王爺,”楚楚抿抿嘴唇,“我已經知道他們為什麼自殺了,我已經跟師父說過一遍了,師父也覺得就是這樣。”說著堅定地補了一句,“絕對不賴你。”
蕭瑾瑜勉強把身子坐直了些,“你說。”
“我剖開那個淹死的和那個燒死的,就是想看看那個淹死的吸了多少水,那個燒死的吸了多少灰。”
“嗯……”
“我發現那個淹死的吸進去的水,和那個燒死的吸進去的灰,比死人吸進去的多,比活人吸進去的少。”
蕭瑾瑜皺起眉來,那三杯接連灌下去的酒已經讓他腦子犯暈了,他把楚楚這幾句話翻來覆去琢磨了好幾遍,才得出一個結論。
“你是說……他們死前既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
“對啦!”
哪兒對了……
蕭瑾瑜倚在床頭哭笑不得地揉著脹得發疼的太陽穴,“不死不活……那是什麼?”
“行屍走肉。”楚楚認真地道,“我本來說是活屍體來著,師父說叫行屍走肉更合適點兒,我也覺得師父說得這個詞更好。”
蕭瑾瑜無可奈何地拉著楚楚的手,“楚楚,我笨……你說清楚些,好不好……”
楚楚抬手在他光潔的額頭上敲門一樣地輕敲了兩下,“王爺,你真是喝醉啦……你想呀,一個人要是死了以後扔進水裏火裏,肯定就不喘氣了,那就什麼也吸不進去了。要是這個人活著,還能知道自己在幹嘛,被淹在水裏烤在火裏的時候肯定得掙紮,一掙紮就緊張,一緊張喘氣就快,吸進去的東西就很多。”
蕭瑾瑜總算聽懂了幾句,點了點頭。
“我剖的這倆人確實吸進去東西了,可吸進去的東西比正常淹死燒死的人少多了……應該是像平常人一樣慢悠悠地小口喘氣,一直喘到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