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林沐再遲鈍，現在也看出對麵這人並不想談論這個問題——也是，一個罹於空難英年早逝的堂兄弟，如果關係足夠好，一般人應該是不願提及的。於是林沐略有些失落地坐回了椅子裏，悶悶坐了半晌，又道：“Tyro先生，你三年前是不是收了一個叫於鵬飛的病人？他現在好嗎？”
“你說‘小飛’？他現在很好。”凜恪嚼完嘴裏的東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我想起來了，我以前聽說過你。林沐，我早就該想起來才對。”
林沐看著凜恪優雅而自然的舉止，那種相似的動作，讓他有些恍若隔世。
第九章 雲起啊雲起
“沐，你果然在這裏。”
林沐肩頭一重，身上已經掛了一個人，他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肯定是葉謙。
葉謙也沒有一直壓著他，而是立馬轉戰林沐身邊的座位，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是占有欲十足地搭上了林沐的肩膀，而後才裝作剛發現凜恪的模樣，詫異道：“沐，這人是誰呀？”
林沐無奈地黑線了一下，悄悄朝葉謙使了個顏色，示意他在別人麵前不要做得太過，沒料到葉謙這次居然一反常態的毫不放鬆。林沐又不好直接扒開他，隻好勉強笑了一笑，道：“這位是凜恪凜先生，也是大名鼎鼎的Tyro。對了，凜先生，這是我的堂弟葉謙。”
“原來是這兩年中醫界聲名鵲起的少年天才葉謙，真是幸會！”凜恪有禮地站起身伸出手來。
葉謙也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握住凜恪的手，道：“凜先生客氣了，哪裏比得上凜先生成名多年，聲譽遠揚。說起來還要謝謝凜先生，幫了我家沐一個大忙。”我家這兩個字，葉謙咬字格外清晰。
“不知是什麼事？”凜恪做疑惑狀。
“謙……”林沐桌子底下使勁兒拽了拽葉謙的衣角，他可不想被這位大名鼎鼎的Tyro知道那天糗得要命的假唐糖就是自己。
葉謙回過頭衝林沐微微一笑，一手摟緊他的肩刻意又靠得近了些，及時改口道：“我家沐啊，平時很讓人放心，但是一旦肚子餓了，估計隻要有吃的就能被人騙走，還好遇到的是凜先生，不是其他‘別有用心’的人，否則我這邊就很難辦了。”
林沐有些著惱地看著葉謙，一把掰開他的手，臉色微紅道：“才沒有那麼誇張好不好！”
葉謙一副我了我了的模樣拍了拍林沐的背，道：“沒有嗎？那看來是我記憶出問題了……”
凜恪臉色稍稍黯了黯，半晌，才站起身道：“葉謙同學客氣了。那邊的開學典禮我還要去準備一下，就先告辭了。”說罷，也不等葉謙林沐說話，就自顧自走了。
林沐正扭臉跟葉謙生氣，甚至沒反應過來跟凜恪說“再見”的時候，人已經走出去好一段距離了，也並沒有看到葉謙衝凜恪的背影比了個“膽小鬼”的口型。林沐有些黯然地惦記著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長長的腿，心裏羨慕道——腿長就是有優勢啊。
他正這麼琢磨的時候，葉謙已經伏在他肩頭笑了起來。林沐這才記起剛剛似乎是被他說的有些來氣，此時葉謙開懷，自己居然也說不出什麼責怪的話來，隻好道：“謙，下次不要這樣了，雖然我臉皮不薄，但是在剛認識的人麵前被你這樣說，我也會不高興的。”
葉謙忍住笑，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道：“以後不會啦。”
林沐忍不住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笑道：“謙，你怎麼還是這麼小孩子氣。”
葉謙比了個可愛的POSE，道：“因為你是沐啊，隻有在你麵前我才能什麼都不用去擔心，隻要做我自己就好了。”
林沐不是沒有見過葉謙在外麵麵對生人的模樣，縱然也是用一副少不經事的模樣來卸下對方的防備，那樣的表情初一看上去，十足的真摯，但是熟知他的林沐卻知道，那樣的表情是葉謙裝出來的。林沐不知道葉謙怎麼學會這些的，或許葉謙是在自己昏睡期間沒有記憶的兩年裏迅速長大成熟起來，那樣完美的表象也不知是經過了多麼嚴密的計算，能夠叫那些上流社會的大人物們毫不起疑，又或者，他們之間的交流方式是他林沐根本不能夠懂得的，即使知道是表象，是偽裝，但是他們之間都保持著足夠的默契，無論年齡大小、無論外貌俊醜，他們都被放在了同一類天平上，唯一的砝碼便是他們的身份和能力。
看著和自己同歲，卻開始接觸這些或者已經是其中一分子的葉謙，林沐有些心疼和不忍，在他心目中，葉謙應該永遠是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個白色襯衣天藍色絲帶，從飛機上輕輕躍下，宛若天人的翩翩少年，他應該是幹淨的，不沾染任何紅塵喧囂。有時候林沐會有深深的自責，如果不是他，葉謙的生命會單純幸福得多，至少，不用守著自己這個沒有心的人，而是會遇到真正屬於他的那一份幸福。
“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葉謙輕輕拍了拍林沐的臉頰，道：“又露出這樣的表情的話，當心我偷親你哦。”
林沐啞然失笑，心中略有些發澀。他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在他不經意之間，事情已經定格成這樣了，變又變不了，逃又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