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煉器鋪老板雖然看上去平平,還隱居在這嘈雜的市集裏,但其實賀茂出生的時候他就有元嬰境界。而自己的父親,比賀茂也大不了十幾歲,日前不過剛突破元嬰。
可他說的是主持公道,為什麼賀茂要提自己父親不是煉器鋪老板的對手?
“我早就聽聞,孤鸞劍不僅持劍者親緣薄,煉劍者也需要以自己的親緣為祭,才能煉成孤鸞劍。難道說,當年姑姑的死,不是意外……”想到這,灰衣修士心亂如麻,滿臉悲戚地看著賀茂。
賀茂閉上眼沒有回答,許久才睜開眼,冷冷地看著宋淩:“動手吧。隻有殺了我,這把劍才能成為真正的孤鸞劍。可笑我努力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證明給他看,就算不用親緣為祭,也能煉成孤鸞劍。隻可惜,事實證明,他對了我錯了。”
宋淩沉默地看著他,手中的劍遞到他的脖子上,破開脖頸上的皮。
賀茂顫了一下,卻沒有動。大概是死亡激發了他的傾訴欲,他忽然對宋淩說:“我早知道有一天他會想殺我,但是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晚。”
賀茂的血沾到孤鸞劍上,孤鸞劍劍身顫唞,似是哀鳴。
一段記憶,突然從孤鸞劍身傳到宋淩腦海裏。
偌大的煉器房裏,一個穿著五彩繡花華衣的女子抱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男孩,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滑落,她抬起頭,絕望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夫君,你放過茂兒吧,他是我們的孩子。”
栗色緞麵長袍男子站在她麵前,眼中凝起偏執和狂熱,衝著華衣女子痛心說道:“夫人,你怎麼如此冥頑不靈?茂兒沒了我們還可以再生別的孩子。孤鸞劍若是煉成,我便可躋身當今一流器修,到時候我們都能過上好日子。我想煉什麼便可煉什麼。哪會如今日般,受那利籍小兒的羞辱?”
小男孩縮在華衣女子懷裏,嚎啕大哭:“娘,不要,我怕,茂兒害怕!”
“茂兒不怕。”華衣女子低下頭安慰他,片刻後抬起頭直視栗衣男子,她知道栗衣男子已陷入偏狂,今日非取茂兒命不可。而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叫人也來不及,眼中閃過決絕,咬牙切齒道:“賀扶,你若是真為了煉成孤鸞劍,也不一定非茂兒不可。”
栗衣男子愣在原地。
華衣女子不待他反應過來,便推開賀茂,義無反顧地投身劍爐。
劍爐的靈火瞬間將她渾身點燃,將她的身體燃燒成灰燼,隻餘下一縷淡淡的神識,隨後,幾乎是刹那間的事,神識被烈火中孤鸞劍掠去,化成劍靈。
“若煙!”栗衣男子麵露驚恐。
“娘!”小男孩放聲大哭。
……
宋淩握著劍的手顫了顫。
靈劍有靈,但是這絲靈氣是靈劍在世間長存後,流經過無數任主人的手,才慢慢蔓生出來的意識。
哪有這般,為了煉成靈劍,直接將活人活活燒死,將人的神識煉化成劍靈。
宋淩刷地一下收回手中的劍,直直地將孤鸞劍插在地麵褐黃色的土上。
宋淩捂住胸口,感覺胸膛之下那顆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主人。”墨邪劍在神識內出聲安慰宋淩。
“沒事。”宋淩感覺自己的內心恢複平靜,放下手,對墨邪劍淡淡傳音道,“剛才那刻,不過是共情罷了。”
那一瞬間,心如刀割的不是她,而是孤鸞劍的劍靈,那段記憶裏的華衣女子,也就是賀茂的娘。
灰衣修士用手捂住賀茂脖子上的傷口,呆呆地看著宋淩,似是不明白宋淩為什麼忽然不動手,放下劍還麵露痛苦的模樣。
宋淩冷冷地抬起眼,垂下的發絲遮住她的右眼。她看著賀茂,問:“你想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