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

玉息盛錦“嗯”一聲,低下頭專注腳下的路,看見奚景恒的一段袍角和靴子擦身而過。

祭祖之後奚琲湛便安排了回程,此人裝模作樣在龍輦裏端坐了會兒又趁著傳膳的機會蹭過來攆也攆不走,捧著小小茶壺飲得逍遙自在。

“其實,朕算不得太壞,是吧?”

“嗯?”此話怎講?

“霍王帶兵叛變,朕最後不還是念在老霍王的份上對他網開一麵了!朕真是仁德之君啊!”

“……”

“你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臣妾的意思是,陛下真會開玩笑。”

奚琲湛從歪著的狀態坐直,不滿的看著玉息盛錦:“朕哪裏開玩笑?朕心狠一點,把老霍王的墳刨了骨頭掛在陣前羞辱他,待擒了他再把他綁縛遊街,讓史官把他寫到奸臣列傳裏,可是朕可什麼都沒幹,還給老霍王褒獎一番上了柱香呢,你這個人,就不能誇誇朕?”

“是,陛下宅心仁厚,實乃千古以來第一仁德之君,乃我偃朝百姓萬年修來的福分,臣妾等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才能遇上您這樣的明君,幸甚!”玉息盛錦從善如流。

聽完,奚琲湛嚴肅的點點頭繼續歪倒了,沒一會兒又坐起,表情有些疑慮:“朕這麼愛聽好話,難道是有做昏君的潛質?”

玉息盛錦很是讚同的點了點頭,奚琲湛做捋須思索狀,一會兒又自語:“臣子們說這樣的話朕隻覺得他們是放屁,你一講,朕就受用無窮通體舒泰,嗯,朕懂了,朕是好色,唉,好色曆來誤國……”

剛剛祭祖完畢,就不怕祖宗的魂靈聽見了會寢食難安麼!

風大雪大,走了兩天終於回宮,剛在崇徽宮坐穩,奚琲湛就宣太醫來問話,太醫說太子和小郡主的燒已退了,或是天氣變化引起,應該無礙。換季的時候常有頭疼腦熱,聽太醫這樣說也沒人多想,沒想到,才過了兩個晚上,奚麟和招娣不僅高燒複發,臉上也長了許多小豆子,太醫幾乎嚇死回稟說太子和郡主出了天花。

這消息無啻於驚天霹靂,天花有多凶險,誰人都知道,若隻落在招娣一個收養的小郡主身上倒也罷了,添上個奚麟情形便大不一樣,玉息盛錦心裏也惴惴,雖對奚麟喜歡不起來,但那樣小的孩子遇上這樣“災難”但凡心沒有硬如石頭都會有些憐憫之情的。

此情此理,奚琲湛下旨令寧琥珀回京,一來是為了安她們母子的心,二來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像往常宮中出了天花的情況一樣,奚麟和招娣被隔離起來,除了太醫和指定的伺候的宮人旁人皆不可接近,隻是每天有些消息傳來,似乎狀況並不大好。就這樣持續了五六天,有位大人進獻了一個民間的秘方,說是極管用,但奚麟乃是千金萬貴的身份,太醫們猶疑不敢用藥來請奚琲湛的決斷。

當時已是黃昏,崇徽宮的燭光剛剛燃起,奚琲湛聽太醫說完,沒有半絲猶豫下了旨意:先用在招娣身上。

玉息盛錦在旁,驀地便覺後背一涼。

太醫們退下去準備用藥了,奚琲湛和玉息盛錦一時靜默,一直跟在身旁的普蘭幽幽問道:“招娣會死掉嗎?”

“你覺得招娣會死嗎?”玉息盛錦問她。

普蘭的臉上仍舊是波瀾不興的表情,普蘭輕輕搖了搖頭,輕咬著唇不肯做聲,玉息盛錦當她是又升起麵臨死亡的恐懼於是輕輕將她抱進懷裏柔聲安慰她:“亂軍之中招娣都沒死掉,她福大命大,會活下來的。”

不知是那方子有效還是奚麟和招娣兩人福大命大,在第十日上,兩人燒退了,醒了,太醫老淚縱橫來回話的同時,太監也跑著回稟:貴妃娘娘進宮門了。

寧琥珀不顧奚琲湛和太醫的勸阻執意去看仍舊隔離中的兒子,並且執意要守在兒子身邊,守了兩天,奚麟和招娣恢複了許多,從關了半月的暖房中搬出來了,玉息盛錦和奚琲湛去看望他,和許多有幸逃過天花一劫的人一樣,奚麟的臉上留下了許多芝麻樣的白點點。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估計兩萬字內結文?????

第七十九章

奚麟雖有幸躲過這一劫,但畢竟小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小孩子,在病後第一次在鏡中見到自己臉上多了的白點點時大哭不止,堅持鬧了許多天的脾氣,宮中鏡子砸了不少,招娣還好,畢竟還小,於美醜還不在意,寧琥珀更是跟奚琲湛請旨要把招娣抱到她宮中去養,是憐惜招娣的意思,奚琲湛說招娣是記在皇後名下的郡主,不好換到別宮養大,罷了。

說到郡主名分,奚琲湛想起了普蘭,按他的意思,普蘭比招娣可更親近,應當封個公主,玉息盛錦還沒回絕,普蘭很有力度的一句“我不要,我長大要回玉寧的。”給拒絕了,看奚琲湛那不可思議的表情玉息盛錦有了笑意,唯我獨尊的奚琲湛沒想到他的公主也有人不稀罕吧?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奚琲湛感慨。於是此事暫時作罷,反正待普蘭長大知曉公主的好處改了主意也不遲。

天花一事,玉息盛錦已做好了寧琥珀會留下來的準備,果然寧琥珀也沒提再回南都養傷之事,就這麼住了下來,每日按時來崇徽宮請安問好,規矩一點不差,一月中有個四五次能碰見下朝回來的奚琲湛,出於女人天生的敏[gǎn],玉息盛錦察覺到寧琥珀對奚琲湛態度的改變,寧琥珀在克製著自己的目光去追隨奚琲湛,以前那毫不掩飾的熱烈似乎也被什麼給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