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忽然想起了玉息盛錦在路上收養的那個小小女嬰,命元寶抱到禦前,小娃娃好吃好喝養著,原本底子又不錯,這會兒白白胖胖,十分可愛,奚琲湛瞧她越瞧越像玉息盛錦,聖心一悅就給賜了個名字叫招娣,封了個郡主記在玉息盛錦名下。

回京之後,奚琲湛也沒閑著,召集文武大臣大朝,表明自己遷都之心,立時遭到一致的反對聲浪。什麼,大鄭之所以亡國就是因為定都於舊都,臨近番邦,所謂擒賊先擒王,番邦控製都城便可挾天子以令諸侯雲雲,更有甚者,直指奚琲湛遷都是為了個西域女人。

奚琲湛坐在龍椅上聽得腰疼,索性站起來下了丹墀,一邊揉腰一邊問群臣:“漢唐盛世,定都何處?那時匈奴與此時北狄孰強孰弱?我偃朝與漢唐孰強孰弱?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連膽子都變得針眼那麼大了麼?區區北狄就嚇破了你們的膽子,元寶,你給他們念念,自我奚氏開國,與北狄數次戰爭,偃朝幾負幾勝?”

丹墀之上,元寶捧著史書尖著嗓子從開國念到最近一戰,給出了十戰八勝的比例。奚琲湛輕蔑的掃著大臣們:“打勝了都如此龜縮無膽,朕看你們不如各個回家躺平蓋好被等著壽終正寢的好!這個都,朕遷定了,有不服氣的,可以辭官可以死諫,隨你們的便。退朝。”

朝臣們躬身彎腰,持著笏版,想再申辯幾句,可奚琲湛那不善的神情和他多少年來累積下來的“殺伐決斷”的名聲比北狄更加嚇破了他們的膽,於是帶著不服氣的表情諾諾向殿外倒退,不想奚琲湛又叫住他們,輕飄飄說道:“再讓朕聽到哪個嚼皇後的舌根,縫了他的臭嘴。”

想起縫嘴之說,不覺又想起玉息盛錦,於是讓元寶又把蘇瑜給叫回來問他對遷都何意,蘇瑜說,皇上英明神武如堯舜再世,遷都之事實在民眾望所歸……

奚琲湛麵無表情聽著,半晌感慨道:“朕那位皇後娘娘有你半分會說話會體諒人也好啊……”

嚇得蘇瑜冷汗直流。

大臣雖三番五次上奏折找各種理由反對遷都,都沒有動搖奚琲湛的決心,迅速從全國征集工匠兩千人奔赴大鄭舊都在修繕舊宮基礎上進行擴充,限期八個月,宮中也吩咐下去做遷都準備,忙亂亂的過了半年,新都來報,皇宮已建成,請皇上各處賜名,不久,玉寧也傳來消息,玉息盛錦已回到玉寧,奚琲湛一高興,走筆如飛,把字寫得龍飛鳳舞,元寶說主子,這掛在大正宮不大莊重吧……

題完字,聽元寶念叨欽天監選的遷都吉日,奚琲湛不耐煩聽,甩袖去南薰殿用晚膳。

半年過去,已是另一年的頭兒了,冬日的偃都竟難得飄起了雪,不留神地上已經白白一層,奚琲湛大步流星往南薰殿走,打算拎奚麟到外麵來玩雪,一腳踏進南薰殿院子,隻見紅通通的寧琥珀和奚麟帶著一群宮女太監正追逐跑鬧,太監宮女一個牽著一個的衣服,最後扯著奚麟那個小尾巴,寧琥珀則做一副老鷹覓食狀左撲右撲,鬥篷在身後飄出瀟灑的弧度,終於逮到了小尾巴抱在懷裏,母子倆笑得燦爛無比。

奚麟發現了奚琲湛,甩開小腿跑來竄進父親懷裏,奚琲湛將他高高舉起問他在玩什麼,奚麟驕傲的告訴他,在玩老鷹捉小雞呢,娘親是老鷹,我是小雞。

奚琲湛放下兒子,也加入這熱火朝天的遊戲中,隻是這次他充當老鷹,寧琥珀*頭,奚麟仍舊*尾,玩得歡天喜地,最終,當然是奚琲湛這凶猛老鷹把尾巴給捉住抱在懷裏。瘋玩了好大一會兒,奚麟小臉蛋紅撲撲的,寧琥珀著人去抬水給他洗澡,一邊給奚麟準備好衣服。

坐了會兒,奚琲湛覺出不對,遷都在即,各宮無不收拾整理過,南薰殿好像紋絲沒動,於是問寧琥珀:“這些東西都不喜歡了?喜歡什麼朕讓他們給你放到新宮裏。”

寧琥珀正展開小衣服的手頓住向奚琲湛看來:“正要去跟爺說,我想留在這兒,還住在南薰殿中。”

寧琥珀神色平靜,嘴角甚至還帶著笑,但眼睛卻騙不了人,裏麵淡淡的悲傷是笑容掩飾不住的。

“琥珀,非要這樣嗎?”奚琲湛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寧琥珀為何如此。

寧琥珀點點頭,鄭重的看著奚琲湛:“努力了這麼久,拚命想要追趕你,可是爺,你的心真的好硬,說不回頭就真的不回頭了。我不知道你如何,我喜歡過愛過,知道割舍的疼,所以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你和另一個人幸福,不想眼見自己愛的人去愛另一個人,如果是那樣,我寧願選擇懷念,在遙遠的地方,不相見,懷念。”

奚琲湛看著寧琥珀,她的表情那樣坦然,語氣那樣堅定,好像當年雪夜與他擊掌說“不離不棄”的樣子。

“琥珀,你說過與爺不離不棄,爺沒有離你沒有棄你,為何你卻反悔?”

寧琥珀調皮笑笑:“善變是女人的天性和特權,還想求爺一份特別聖諭,許我去雲遊天下呢!麟兒,就把他放在我身邊好不好?將來史書上說起,我們麟兒還是作為太子鎮守舊都呢。”

“琥珀,你若實在心裏不舒坦,先在舊都住一段日子,待那邊安頓好了朕來接你。”奚琲湛說道,他心裏一直愧疚於寧琥珀,即便她提出這樣的條件他也會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