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不過,也不急,過了年後再說吧。”蘇老夫人說道,看向蘇盛錦時眼神忽閃了一下。

蘇老夫人的讓步讓蘇盛錦鬆了口氣。

蘇家舊宅因蘇盛錦的歸省熱鬧起來,總有些官眷往來,如此兩日蘇盛錦便有些膩煩,下令在大門口便將人擋回去一概不見。霍城的雪一直沒停,連院中都積了厚厚的雪,蘇盛錦有些擔心,擔心會有雪災,繼而又釋懷,奚景恒已回來了,此事又何須她來掛心?此時她隻小心翼翼別讓母親瞧出破綻才好,好在,蘇老夫人所問的不過是霍王還好、老太後還好之類的尋常話。

蘇盛錦知道此時該小心翼翼,可每每晚上躺下了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奚景恒那雙冒了火的眼總在她麵前閃動,他怪她殺人太多,她也不想,可除此之外還有他法麼?晏璃話裏話外讓她去跟奚景恒澄清,可她拉不下臉,算了,就這樣吧,這個霍王後本也非她所願,更非奚景恒所願,就這樣吧。

老宅自從搬去京城她也不過在出嫁之前回來住了月餘準備大婚,自嫁進宮更少回來,母親不讓人做大的改動,是以處處看去都是回憶,桃源閣是她與姐姐的閨房,一層是客廳,二樓是兩間臥房,三樓是繡坊和琴房,那時候爹爹特意從江南請來蘇繡師傅教導她們姐妹,現在還掛著許多她們當年的繡品。

蘇盛錦白日無事回自己臥房坐了會兒,感慨萬千,情竇初開時常在漫漫長夜幻想著如意郎君琴瑟和鳴白頭到老,如今才知道現實並不那麼美好,無意間打開抽屜,一眼看見那根斷掉的木簪,那一瞬間,蘇盛錦心口被重重的擊中。

曾經有一個人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硬送給她這木簪。

“你這種資質也隻配戴木頭的!裝呆賣傻的。”

“這木頭你要是不戴了當炭燒能燒一個上午!”

木簪有一股淡淡的木頭清香,正是她喜歡的味道,於是時時戴著,後來,父親為她定下了婚事,母親帶她去廟裏還願,與他不期而遇,他收了平日嬉笑的模樣,滿臉肅殺,攔在她麵前,好像隨時會抽刀殺人,像他平日所為那樣。

他卻隻是一把奪走她頭上的木簪握在手裏,然後狠狠折斷扔在地上,帶著怒氣轉身離去。

她記得他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等你後悔了本宮可不管你……哼!”

蘇盛錦握著木簪,眼眶溼潤,看了半天才將簪子放進袖中,晚間將暖爐打開,把簪子塞了進去,然後默默的看著簪子一點點、一點點化成灰燼。

原本就不幸福,還不如化成灰燼。

蘇老夫人壽辰那天奚景恒早早來了,自然,帶來了諸多寓意美好的壽禮,因奚景恒和蘇盛錦在,壽宴十分規矩,蘇老夫人本意便不要熱正好鬧借此匆匆結束了壽宴,冬日天黑的早,才申正天光已漸暗,蘇老夫人客氣地說天色已晚,王上但請還宮吧,老身謝過王上恩恤,再鬥膽多留蘇盛錦兩日。

蘇盛錦也一並謝過,隻是暗自祈禱過幾日奚景恒能令她回宮,是罰是廢也要拖到年後母親離開王城才好。奚景恒正欲起身,沈府下人來報說京中程夫人為老夫人拜壽,聽聞“程夫人”三字,蘇盛錦腦中立時嗡了一聲。

回來的可真是時候,閔微雲,許久不見了。看向奚景恒,他卻神色如常,似乎閔微雲三個字於他而言隻是尋常文字。

那步履匆匆進來的女子裹著素白的鬥篷,頭發挽起,一根銀簪,若說不同,便是那銀簪上鑲著的一顆紅瑪瑙,褪去鬥篷女子跪地先給奚景恒和蘇盛錦行禮,蘇盛錦本想伸手去扶,想到奚景恒在旁便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