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哢的一聲被打開。容暉十分自然熟稔地從窗外跳進來。
詹羽:“……我現在覺得防盜網真是相當重要的東西。”
容暉瞥他一眼,似乎笑了笑。詹羽看不太清楚,他困極了。
“太累了,睡醒再跟你聊天。”詹羽說,“謝謝你提醒我,但我當時不能聽你的。”
容暉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坐在床邊,聽到他這樣說,慢慢接道:“我明白,沒關係。”
詹羽自顧自閉了一會眼,還是沒能睡著,幹脆睜眼了。
“你為什麼跟著老鬼做事情?”詹羽問他。
容暉默默翻著方易床頭小櫃上放著的手抄本縛靈師三百六十五夜,良久才應了他:“他對我有恩。”
老鬼告訴容暉關於福報的事情,容暉一開始還不太在意,直到回家一趟,看到容英海偷偷將病曆等東西藏在書櫃下。容暉當時還隻是個惡靈,也還沒有實體化的能力。他在家裏盤桓了很多天,站在容英海身後趁他看病曆的時候偷看,或者偷偷記下容英海藏起來悄悄服用的藥物名稱。
陳四六很快給了他答案。
容暉在自家樓下坐了好幾夜,最後主動去找了老鬼,要求他再給自己說一次福報的事。
他死得早,做的好事不算太多,那一點點可憐的福報即使全都給了容英海,也不過能減輕他片刻的痛楚而已。
幾乎毫無猶豫,容暉接受了老鬼的條件。他順從地實體化,在自己手臂上嵌入了引蟲的東西,在城市裏東奔西跑地滅蟲。遭受的痛苦越多,吞噬的蟲子越多,累積的福德越多,容英海已經晚期的癌症就一分分地有了奇跡般的希望。
蟲巢的方法是老鬼散布出去的,滅蟲子的人也是他派出去的。他一邊擾亂正常的秩序,引起上層人物的恐慌,又通過平息這種恐慌來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容暉雖然不齒,但容英海卻實實在在地因為自己的獻身而得救了。
於是之後的每一天,他完全是憑著這個目標去支撐自己的。
詹羽躺在床上,啞聲一笑:“難怪。難怪你每一次對付蟲巢的蟲子,都一副不要命的樣子。”
“我本來就沒有命,要什麼命?”容暉笑笑,醜陋又冷冰冰的臉上帶了點溫度,“你還勸我,當時我就很想笑。你是不可能明白我的,詹羽。你不怕死,也不會為別人的死難過,你根本不懂至親至愛的人永遠離開是什麼滋味。”
“……我最近好像有點懂了。這種滋味不好受。”詹羽慢吞吞道,“但我寧願永遠都不懂。懂了又有什麼用呢?故意給自己找堵麼?”
容暉將書合上,看著封麵上方易寫的兩個名字。
一個是方易,一個是葉寒。兩個名字之間用一個碩大的橢圓圈了起來。
十分幼稚。容暉心想,寫的時候自己不覺得好笑麼?
“懂了是有用的。”他對詹羽說,“你嚐過了這種不好受的滋味,反而能懂得更多好受的滋味。快樂啦,幸福啦,很多很多。”
詹羽笑得漠然:“聽起來不錯,但我沒懂過。”
“我希望你能懂。”容暉說,“你太可憐了,詹羽。”
詹羽的笑容漸漸消失,娃娃臉上露出十分冷硬的表情:“你今天是特地來讓我不高興的?”
“差不多吧。”容暉笑著把書放好,“想找人聊聊天,外麵的氣氛太好,我不想破壞,想想也隻有你這種伶仃的人可以和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