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劃了一下高度。大概是一個五六歲孩子的身高。
方博君說了很多話,前言不搭後語,方易和葉寒理了半天才大概明白。
他是在方易五六歲的時候瘋的。說是瘋其實也不過是始終堅信自己的妻子沒有死,一直等著她回來,好說一句對不起。他還小聲告訴方易,家裏的人都是妖怪變的,要害他,水裏和菜裏都有毒。
“你對不起她什麼?”方易問。
方博君的表情突然就變了。他呆呆望著方易,片刻後眼睛一濕,流下淚來。
“你見到她了嗎?你跟她說了嗎?我要她,我一直都要她。”他哭得直抽搐,“子晗……子晗……對不起……我不應該信妖怪的話。”
方易聽不明白,想要再問時,方博君說的話越來越沒有邏輯。
“要有普世價值觀,我昨天去鎮政府那裏見到了一個女人,女人女人……女人頭發長,去年種的花生你吃了嗎?花生藤那麼長,所以一定要相信未來……”方博君絮絮叨叨,也不再理會方易,蹲在床上低頭拿起自來水筆,在床單上畫來畫去,又哭又笑。
葉寒拍拍方易肩膀:“走吧。”
方易默默站起。方博君的語序和邏輯混亂,已經是非常明顯的精神分裂症狀。他雖然無法和他再交流下去,但至少知道了方博君的失常和章子晗的死是有關係的。
他跟方博君說了幾句安撫的話,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被方博君拉住了手腕。
“阿易。”方博君的眼神清明了許多。他塞給方易一本本子。方易拿在手裏,看到扉頁右下角用好看的字體寫著“贈章子晗”四個字。
“別忘記你媽媽的名字……”方博君的語氣裏帶了些哀求,“別忘記章子晗,你要記住。隻有你才能記住。”
方易心裏不知為何突然發酸。
他自己父母親的名字,說實在的,他一直都不知道。
“嗯。”他答應了,將本子抓在手裏。
出門時葉寒順手把本子拿過來,放進了自己的包裏。兩人離開時張媽一直盯著,還問了句“他給你什麼了”。
方易頓了頓,說沒有。葉寒把廢柴放在桌上,拉椅子坐在張媽身邊。
“張媽,你知道得多,方易他媽是怎麼回事?”葉寒說,“他爸連話都說不清楚。”
方易心道影帝你又來了。葉寒有時候會丟開自己寡言少語的一貫表現,裝作一個熱衷於八卦的小青年。他用這個招式從張宏誌口裏挖出不少料,這次故技重施,目標是張媽。方易也坐了下來,把自己車禍後很多事情記不清楚的理由又說了一遍。
“你媽媽沒什麼好說的。”張媽皺著眉,嘲諷地笑笑,“一個怪胎。”
廢柴嗷地叫了聲,張媽捏著它的爪子打幾下。
“博君和她結婚,沒有一個人是讚同的。”張媽說,“能和山精說話,還能跟死人聊天,這是正常人?博君愛她愛得不得了,誰說的話都聽不進去。”
章子晗不受方家人歡迎,但在鎮上小有名氣。人們知道她能讓惡鬼消停,常常來找她幫忙,一來二去,章子晗得知了詹家那個不死孩子的事情。張媽不清楚章子晗到底在詹家發現了什麼,隻知道她設了一個陣法,說是能讓詹羽恢複正常。詹羽的父母都很高興,稱她為神仙。
然而陣法設下的當晚,詹家就起了一把火,詹羽的父母親死在火場裏,他從灰燼中爬出來,被燒焦的皮膚一塊塊脫落,很快又長好恢複。
章子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