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嘴裏說著不打,卻將雙龍寶杖立在碧柔身後,自己用兩隻小手牢牢的抱著。
“別人未準敢打,唯獨你說不定。”
皇帝冷冷一哼,打量著沐秋和碧柔,終於無奈的歎一口氣,“朕總覺得皇城裏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可是你們讓朕看到了皇城裏的情義。”
歎息過後,皇帝冷冷斜了一眼沐秋,“風沐秋,把你的玉冠戴好,開春就要出嫁了,瘋瘋癲癲的像什麼樣子?”
說過沐秋以後,皇帝上前兩步扶起碧柔,“皇後正在審問榮華殿裏的案子,你濫用私刑並不是無辜之人,可卻是情有可原,朕向你保證,你一定能看著兒子長大。”
心裏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碧柔輕輕勾一勾皇帝的手指,真誠的請罪,“萬、歲,請賜罪,讓我、以後能、光明、正大的、活著。”
“這件事皇後會好好權衡,但願你從今以後放下仇恨,做回讓朕開心的小啞女。”
這件事到了這裏,似乎有了圓滿的結局。
今夜無風,月影如勾,碧柔望著殘月,噙著淡淡淚光。
關於小德子,沐秋始終不敢開口,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無論怎樣開口,都注定會惹來一場心傷。
這麼多天不見小德子,碧柔以眼神詢問過沐秋,沐秋卻裝作讀不懂碧柔的眼神,每一次都閃躲著。
曆經了數不清的閃躲,碧柔大概猜到了小德子的結局,所以此刻望月而泣。
許久以後,碧柔轉眸望著沐秋,淒然的都問出口了,“沐、秋,小德子、葬在哪裏?”
該麵對的總要麵對,沐秋輕輕勾起碧柔的手,淒然的低下眉目,“葬在西山,一棵梨樹下。”
“梨、樹?”
碧柔微微一愣,驀然滑落眼淚,深深的點點頭,“梨樹,梨樹。”
“碧柔,大德公公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我一直沒敢告訴你,不過我想你有權利知道。”
沐秋退了一步,深深歎了一口氣,說出小德子臨死前的約定,“小啞巴,我在梨樹下等你。”
這句話如此動聽,聽得碧柔心碎,淚滴晶瑩。
沐秋安慰的抱一抱碧柔,為碧柔輕輕抹去淚水,“碧柔,大德公公走的時候,眼睛是亮的,唇角是笑的。”
雖然心裏已經猜到了,可是真正聽到消息的時候,心依然疼的不能自已。
碧柔低下頭,抱緊自己,深深蹲下,哭不出聲音。
“碧柔,大德公公用生命守護你,你更該堅強的活著,這才不負大德公公的一生傾情。”
沐秋仰頭望著勾月,淒然的搖搖頭,“碧柔,大德公公離去的那一瞬間,永遠將你留在心裏,誰也奪不走了,這是大德公公的福分。”
安慰的話可以說的很漂亮,也可以說的很真摯,可是對於有些傷痛,唯有時間慢慢流淌才是最好的安慰。
皇後借著這次追審榮華殿的案子,徹底肅穆了一次後宮,該受刑的受刑,該受罰的受罰,碧柔也在其中。
碧柔因為縱容仆人濫用私刑,從默貴妃受貶為嬪人,五年之內不得再受晉封。
可是,這邊雖然受了罰,那邊卻追了一個封賞,碧柔的兒子尚在繈褓之年已被封王了,是建朝以來最年輕的王,被人們送了尊稱——小王爺。
這或許是皇後念及碧柔半生淒苦,所以法外施恩,給了一個補償。
碧柔又搬回了默嬪小院,一切呈儀又回到嬪人的配給,門前沒有侍衛,隻有一個小宮女和小太監。
可是,盡管受貶進了小院,碧柔又是皇城裏最特殊的嬪人,不僅僅因為兒子是小王爺,更因為小正宮天天給碧柔做飯。
是的,雙一品小正宮給碧柔做廚娘,這簡直能驚掉人的下巴。
小院子裏現在滿是歡歌笑語,小正宮不僅僅給碧柔做飯,還給碧柔吹笛子、彈木箏、撫遙琴。
每當沐秋吹響笛音時,碧柔就會翩翩起舞,白裙飛揚時,猶如一朵聖潔的蓮花。
做錯事不可怕,敢於光明正大的活著,問心無愧的活著,這才是大勇之人。
有時候沐秋看著碧柔的舞蹈,會默默的流淚,流淚時唇角揚著笑容,“碧柔,我今生何其之幸,能有一位永遠肯為我提起菜刀拚命的姐姐。”
碧柔莞爾一笑,輕輕擦去沐秋的淚滴,柔柔的抱在懷裏,眼淚滑落唇角,“沐、秋,別哭,真醜。”
姐妹兩個哭一會兒笑一會兒,鬧一會兒舞一會兒,真如兩個瘋子。
這麼快樂的日子,似乎總是溜走的沒有痕跡,仿佛一夜醒來,竟然見到了枝頭的花朵。
春天到了,出嫁的日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