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熏香嫋嫋,迷暈了哭鬧的沐秋,小七爺立即吩咐宮女,“將小女主扶回寢殿,身旁不許離開人,醒了以後立即告訴我。”
皇後踏前一步,柔柔向東宮皇太後請命,“母後,讓我將沐秋帶回昭陽正院吧。”
“行吧行吧,恐怕哀家上年紀了,看不了這些生死離別了。”
東宮皇太後抹一抹眼角的淚水,向皇後深深點點頭,“千萬看住了,就算拿繩子捆也要看住了,千萬別讓風沐秋也出事了。”
好長好長一個夢,夢裏亂七八糟,暗幽幽的什麼也看不到。
不知睡了多久,沐秋虛弱的睜開眼睛時,望見了獨守燭火的皇後。
燭影映了半身,此時明明是夏夜,卻有幾分秋意蕭瑟的味道。
“皇後姐姐?”
沐秋感覺渾身酸軟,想坐也坐不起來,隻能輕輕喚一聲。
皇後悄悄抹去淚滴,轉眸忘向沐秋,擠出一朵強顏歡笑,“餓嗎?”
燭火映亮了皇後的淚滴,先前痛苦的破碎回憶都回來了,沐秋明白了,沒了。
直到真的沒了,才知道什麼是真的沒了,沒有失去過的人永遠也不會懂。
淚水滑過唇角,染了衣襟,沐秋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可憐的讓人心碎,“蘇盈盈,到底是怎麼去的?”
“懸梁。”
皇後取出一條手帕,遞到沐秋手上,無奈的低下眉頭,“我們在默貴妃宮裏時,蘇盈盈去小偏殿給東宮皇太後煮茶,然後就……”
鳳音落到一半,皇後苦澀的搖搖頭,“我不該帶著你,應該讓你回去陪著蘇盈盈,也許結局會不同。”
手帕攥在手心裏,沐秋的拳頭慘白如雪,起初是輕輕的抽泣,後來是一場放聲痛哭。
皇後一句話也沒有勸,陪著默默垂了幾滴眼淚,有些悲傷不能積在心裏,能哭出來是一種福分。
“是我,是我害死了蘇盈盈,我好恨自己。”
淚水模糊了一切,怎麼也擦不幹淨,沐秋狠狠咬著傷唇,不住的自責著,“先前如果我催得緊一點,早一點見到周玉海,盈盈就不會被騙了,昨夜如果我催得輕一點,周玉海或許就不會發瘋,盈盈就美滿了。”
“風沐秋,如果你覺得自責能使自己好受一些,你盡管痛罵自己吧。”
皇後輕輕抹去淚滴,斟了一杯茶水,“不過,風沐秋,你必須要知道,周玉海這種人,給不了盈盈美滿。”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自責,這真真切切是我的錯。”
沐秋抬起淚眸,切切望著皇後,“彩繡宮裏的汝玉,也暗暗和一個禦林小軍相愛,現在已經拜堂成親,我以為、我以為盈盈也遇到了這樣的緣份,我才沒有攔住盈盈,是我蠢,是我笨。”
皇後靜靜聽著沐秋的自責,默默看著沐秋流淚,等了許久許久。
沐秋哭腫了眼睛,哭啞了喉嚨,心裏卻明白,世間再也沒有蘇盈盈了。
蠟炬漸漸成淚,皇後幽幽歎息,“蘇盈盈四歲入宮,爹娘相繼離世了,已經沒有親人了,我在西山為盈盈買了一塊墓穴,不知以後誰去祭奠。”
“皇後姐姐,我是盈盈的親人。”
沐秋終於恢複了一點力氣,斜斜撐著自己坐起來,“入殮那天,請許我去西山,送一送盈盈,認一認盈盈的家。”
皇後毫不猶豫,深深點頭,徒歎一聲感慨,“皇城裏有你死我活,也有人間溫情,千不遇為盈盈守靈,你認下盈盈做親人,希望你們的結局都圓滿,盈盈在天堂也會為你們祝福的。”
無論流了多少眼淚,無論自責了千萬回,逝者已逝,唯有懷念。
入殮那天,沐秋沒有想到,皇後特許,禦膳房去了很多人。
萬大姐望著墓碑上的紅字,痛得血氣翻騰,脫下鞋子,狠狠抽在碑頭上,罵到扯破喉嚨,“笨蛋!傻瓜!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罵了幾句以後,萬大姐狠狠抱著墓碑,用袖子將鞋印擦得幹幹淨淨,哭到心碎,“盈盈,盈盈,你好狠的心,你連個招呼都不打,竟然就這麼逃了,你等著我,幾十年以後再相見,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如果蘇盈盈能聽見萬大姐的罵聲,一定會俏皮的皺一皺鼻子,說幾句逗著萬大姐開心的話,然後調皮的繞著樹叢逃跑。
沐秋斜斜坐在墓碑前,指尖摸著盈盈的名字,哽咽的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許多人追憶著盈盈的音容笑貌,回想起小姑娘那麼俏皮可愛,生命還沒到綻放最美麗的年華,竟然就這麼離去了,如何能不讓人心碎?
其實萬大姐的心比沐秋更痛,蘇盈盈是沐秋的徒弟,得到的卻是萬大姐的照顧,對於萬大姐來說,蘇盈盈不是徒弟,而是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