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這句話,碧柔轉身走了,背影猶如一束寒冰,凍透了人心。
在皇族沒有回宮的這些日子,沐秋一直和碧柔住在一起,幾次在暗地裏找小白霜打聽過,小皇子隨火殯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而,生死劫難過去以後,小白霜卻閃爍其詞,怎麼也不肯再說了。
雲無心按著秦翎的遺願,將秦翎的遺蛻燒煉,將骨灰葬入那壇酒裏。
沐秋想過這件事,甚至做了一個決定,“老天為秦郎中落雪,我會求六公主,將這壇酒葬在雪峰之巔。”
今冬的雪很溫柔,隻記得飄飄灑灑三場雪之後,皇族回到皇城。
沐秋又身披紅袍金蟒,化身為東宮小女主。
東宮皇太後聽到沐秋帶領三十個廚師,竟然能喂飽全皇城的人,心裏是滿滿的驕傲自得,感覺沐秋又為慈安宮賺來榮光,越發對沐秋滿意了。
不知道太子哥求了雲無心多少次,雲無心終究看在曾經義結金蘭的情義上,沒有告訴皇帝太子監國時都做過什麼。
秦翎以身試毒,找到解藥,救了天下,皇帝親自下詔,命令史官將如此壯舉寫進青史,追封秦翎為護國公駙馬。
一切恢複了安定,皇城又如往昔一樣,森嚴而壯麗。
今晨,沐秋踏進六公主的宮殿,來到了聆風閣,見到六公主斜斜坐在地上,抱著那壇酒,臉上是木訥的笑容。
“六公主殿下,婢女有事相求。”
“沐秋?”
六公主微微抬起眼睛,綻放一朵最驕傲的笑容,“我的夫君是英雄,對嗎?”
“六駙馬是當世無雙的英雄。”
沐秋戚戚低下頭,柔柔的跪下,“六公主殿下,六駙馬殯天之時,天降初雪,這是老天爺為六駙馬心碎。”
“沐秋,我先前想嫁給雲無心,不是因為雲無心是雲無心,而是人人都說雲無心是英雄。”
六公主將酒壇放在茶案上,用手掌撐著臉頰,深情的望著這壇酒,“夫君,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你也是英雄,這樣我們就不用耽誤這麼多時間,我早就嫁給你了,不是嗎?”
靈音落下,六公主輕輕撫摸著酒壇,嬌豔的笑著,“還記得洞房之夜,你和我說,謝謝我給你的溫存,如果那時我知道你是英雄,我會給你更多的溫存,對嗎?”
六公主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打開酒封,輕輕吻著酒壇中的味道,“你現在安安靜靜的,再也不會離開我了,不是嗎?”
“六公主殿下!”
沐秋急切的望著六公主,生怕此刻公主犯了瘋癲病,失手將酒壇打翻,匆匆的求一句,“老天為六駙馬降下初雪,婢女請求六公主殿下將六駙馬的遺蛻葬在雪山之巔。”
六公主似乎聽不見沐秋說什麼,伸出纖纖玉指,沿著酒壇邊緣慢慢滑著,綻放一朵嬌媚的笑容,“沐秋,我聽說六駙馬臨去之前,是你守在身邊,對嗎?”
“六公主殿下,那時婢女的確……”
“沐秋,六駙馬提到我了嗎?”
沐秋深深垂下頭,輕輕閉上眼睛,“提到了,六駙馬希望六公主殿下餘生幸福。”
輕輕一句謊言落下,聽到六公主柔柔一聲脆笑,“我好容易嫁給一個英雄,夫君卻棄我而去,還要我餘生幸福,這有點太難為我了,對嗎?”
自問過後,六公主抱起酒壇,湊近唇邊,一口氣的喝下去,任由酒漿染花胭脂,濕了羅裙。
“六公主!”
沐秋追近兩步,六公主立即憤憤瞪過去,“我唯有這樣做,誰也搶不走我的英雄!”
六公主喝了所有的酒,染濕了半身,眼睛變得猩紅,不知唇角是酒還是淚,“沐秋,聽太醫說,我的英雄以身試毒,試了至少一百種毒,所以這壇酒就是天下最毒的酒,根本沒有解藥,我和夫君終於要團聚了,你該為我高興,不是嗎?”
眼淚滑落,沐秋狠狠搖頭,萬萬沒有想到,在秦翎和六公主的大婚之日送來的這壇酒,終究葬了秦翎,毒死了六公主。
正如六公主所說,這壇酒是天下最毒的酒,一瞬間之後,黑血慢慢從唇角滑落。
“沐秋,我好後悔。”
六公主狠狠抱住酒壇,深深望著沐秋,黑血泊泊而出,很快染了半身。
“六公主,你後悔什麼,你跟我說,我幫你去做!”
沐秋追到身旁,立即扶住六公主。
六公主軟軟的倒向沐秋,始終抱著酒壇不撒手,輕輕望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雙眼睛,嬌媚,溫柔,優雅,絕望,終究失去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