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像瘋了一樣在皇城裏亂闖,終於找到了雲無心,然後狠狠的撲在懷裏,哭泣的猶如無助的孩子,隻會喃喃地念著一句話,“碧柔是風寒,碧柔是風寒。”
“我知道,我知道。”
雲無心安慰的撫著沐秋的脊背,“你放心,碧柔一定是風寒。”
“雲無心,求求你,不要讓碧柔死,我的心要碎了。”
淚水模糊了一切,什麼也看不清楚,幾天幾夜的疲憊瞬間襲來,雲無心的懷抱偏偏這樣暖,沐秋本來不想睡去,卻驀然之間眼前一片漆黑,隨後就是無知無覺。
太醫院裏,僅剩下四個太醫忙碌著,每天都收進來幾個人,要區分風寒還是流疾。
不斷的變換藥方嚐試著,每天要熬幾十種藥,大家隻能輪換著睡兩個時辰,四個太醫都熬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又一個女子被送進太醫院,秦翎纏了幾層厚厚的麵紗,雙手都被包裹著,露出的一點點指尖也用布條纏著。
女子隔著桌案,輕輕坐在秦翎對麵,秦翎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把麵紗揭了吧,張開嘴。”
輕輕揭開麵紗的那一刹那,秦翎驚詫的大呼一聲,“碧柔!”
碧柔愣愣的望著眼前人,隻覺得這個人骨瘦如柴,雙眼熬的猩紅。
“我是秦翎!”
秦翎長長的吐出一口,切切的問候著,“碧柔,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問題落下以後,碧柔淺淺地下眉目,苦澀的一笑,“還、好。”
這束聲音依舊嘶啞艱澀,刺痛了秦翎的心,如果那時早一點將碧柔收進太醫院裏,怎會有後來不堪的命運?
“碧柔,張開嘴給我看一看,你肯定是風寒。”
碧柔張開了嘴,秦翎深深望進喉嚨裏,臉色漸漸蒼白。
一瞬間,碧柔懂了,輕輕流下淚水,“秦,郎中,流疾。”
“不是,是風寒。”
秦翎立即取出一隻小杯子,遞到碧柔眼下,“向杯子裏咳一口痰。”
碧柔忍著鑽心劇痛,猛烈的咳了又咳,終於咳出一粒豔紅的痰。
這粒痰猶如一小滴血珠,如此煞目,刺痛人心。
碧柔澀澀一笑,淒淒搖頭,“秦,郎中,我,不怕。”
“碧柔,你本來就不應該害怕,你是風寒。”
秦翎接過杯子,用掌心狠狠攥著,始終不敢看著碧柔的眼睛。
碧柔輕輕蒙好麵紗,婷婷起身,淺淺一笑,“我,曾經,有過,兩個孩子,現在,都死了,我們,快要,團聚了。”
“碧柔,你是說,是說,你曾經失去過兩個孩子?”
聽到這句話,猶如一拳記在心頭,秦翎屏住呼吸,終於抬起眉目,臉色蒼白的望著碧柔,感覺全身都浸在寒冰裏,僵硬的不能動彈,隻剩下唇角在喃喃念著,“兩個孩子,兩個孩子。”
“秦,郎中,今生,別過……”
碧柔輕輕留下訣別詞,秦翎赫然起身,目色深深,“碧柔,你是風寒,不是流疾,這滴痰裏雖然有血跡,隻是因為你的嗓子有舊疾,你不要……”
“秦,郎中,你難道,忘了?”
碧柔低著眉目,輕輕搖頭,“我,在,太醫院,裏,做過事。”
沒錯,是在太醫院裏做過事,所以碧柔知道,舊疾的血是殘血,流疾的血是鮮血。
回想那時,秦翎想盡一切辦法,將碧柔的宮籍調入太醫院,躲開禦膳房裏的悲慘命運。
可是,卻因為秦翎一次軟弱,不敢對抗輕薄碧柔的白太醫,終究是碧柔的命運更加悲慘。
一個女人先後失去兩個孩子,心一定碎成了煙塵,真不知道碧柔是怎麼活過來的。
而這一切,隻因為秦翎的一次軟弱。
這滴血攥在秦翎的手裏,猶如一隻吃人野獸的冤魂,撕扯著秦翎的悔恨和心痛。
秦翎揭掉麵紗,深深望著碧柔,“碧柔,你把頭抬起來。”
碧柔抬起頭,見到秦翎用指尖抹了這滴血,然後滴在舌尖咽下去。
“秦,郎中!”
碧柔踏前一步,驀然瞪大眼睛。
秦翎蒙好麵紗,輕輕一笑,“碧柔,你在太醫院裏才做過幾天紮藥小宮女而已,不懂的事情還多著呢,我說你是風寒就一定是風寒,否則我也不敢以身試你的咳血。”
說過這些以後,秦翎退了一步,深深向碧柔拱手施禮,“碧柔,秦翎以往的對不住,但願你不要記恨。”
“秦,郎中!”
碧柔追近,秦翎立即退出這間房,從外麵將房門扣上,“碧柔,現在非常時期,即便是染了風寒,也要在太醫院裏治愈以後才能放行,你委屈幾天吧,不要走出這間房。”
秦翎留下別詞,立即找到李太醫,相隔幾十尺遠,深深拱手行禮,“李太醫,我染了流疾,你不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