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是皇族的家,到了生死危難時刻,皇族可以隨時拋棄皇城。
先不說官員、侍衛、宮女、太監,就連太子哥、文武俊侯和貴妃娘娘,都在拋棄之列,真是讓人心寒。
小七爺此刻死死攥住沐秋,不是攥住一條手腕,而是攥住的一條性命。
“小七爺。”
沐秋淺淺一笑,柔柔低眉,“相識一場,承蒙小七爺明裏暗裏多次相助,如果今生沐秋不能報答,唯有期盼來世……”
“秋姑娘!”
小七爺的掌心冰冷,寒得如雪如冰,雙眸裏盡是悲涼之色,似乎有千言萬語梗在咽喉,卻終究隻落下輕輕四個字,“不能回去。”
“小七爺,還記得婢女說過情義二字嗎?”
沐秋抬起水眸,淒然一笑,“我最愛的人和最親的姐妹,都在這座皇城裏,我沒有力量帶走他們,卻可以留下來給他們力量,縱然此刻的皇城是一座死牢。”
“秋姑娘,老奴不到十歲進宮,見過太多生死,你留下來什麼也給不了,隻能白搭一條性命!”
皇族們陸陸續續出城,眼見著隊尾已經望到盡頭,如果此刻不回去,隻要城門一關,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驀然之間,小七爺紅了眼眶,用兩隻手死死拖住沐秋,“秋姑娘,人定勝天是一句笑話,如果老天要滅皇城,留下一萬個你也沒有用,而且你錯了,此刻的皇城不是天牢,而是棺材!”
“小七爺沒有說錯,婢女能留下的隻有一條性命。”
沐秋無力掙脫小七爺的拖拽,索性綻放一朵最美麗的笑容,“小七爺,如果婢女帶著性命逃了,將最愛的人和最親的姐妹留在棺材裏,風沐秋還是風沐秋嗎?”
問題落下,沐秋柔柔屈膝,“小七爺,娘娘本性不惡,隻是太過執著,我想這次麵臨生死之事,所有的執著也應該看淡了。”
沐秋望向天空,看著天色湛藍,幾朵白雲飄飄,唇角淺淺一笑,“如果小七爺能勸阻娘娘放下執著,便是行下無量功德,小七爺的情義將會感動天地,來日與阿公相聚時,必能滿堂榮耀的攜手共醉。”
話說盡了,沐秋輕輕一退,一生之中,從未像此刻一樣如此堅定過,“謝謝小七爺成全天地情義,沐秋今生別過了。”
“風沐秋,風沐秋,風沐秋。”
情義二字到底是什麼?
或許小七爺現在也不懂,可是卻明白,情義二字讓人心碎,讓人落淚。
終究,小七爺放開了手,看著這抹紅影,進入森森的城門,漸漸消失不見。
城門關合,纏繞了無數道鐵鎖,幽紅的顏色竟然像是殘血的顏色。
此刻的皇城正如小七爺所說,死寂的像一口棺材。
往日總有宮人穿梭的青石路上,現在隻有偶爾幾盞門簷下的懸燈,不知天亮以後,明夜還會不會有人點燃?
該去哪裏呢?
禦膳房?慈安宮?碧柔那裏?
此刻滿心戚戚,每一步都沒有方向。
正在黑暗中摸索時,遙遙走近一排火把,估計是巡城的侍衛,人還未到,吼聲先至,“皇城宮禁!沒有太子令,不得亂闖!你是哪個宮裏的,趕緊回去!”
這群侍衛的手腳好快,隨著吼聲落下,有幾個人已經縱到了身前。
借著火把的依稀光亮,沐秋見到這群人都蒙著厚厚麵巾,這其中也有人認出了沐秋,頓時落下一聲驚呼,“秋姑娘!你怎麼在皇城裏!”
沐秋仔細望向那人,那人摘下麵巾,露出樣貌,依稀有幾分麵熟,是一名大內密探。
“秋姑娘,皇城裏橫行流疫,快點帶上麵紗。”
這人重新遮好麵巾,也遞給沐秋一塊兒巾帕,立即懊惱的跺跺腳,“皇城已經封鎖,你是怎麼進來的?”
沐秋係好麵紗,輕輕屈膝行禮,“婢女未曾離去。”
“這怎麼可能,小侯爺親眼見到秋姑娘隨著慈安宮出了北大門以後,這才回城部署宮禁事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竟原來是這樣,黑夜中,有雲無心的目色相送。
沐秋柔柔一笑,輕輕低眉,“無論如何,婢女已經出不去皇城了,有勞大人,婢女想見文武俊侯。”
“小侯爺和太子哥在南書房……我帶秋姑娘過去吧。”
大內密探叮囑這一隊兄弟,一定要將每間宮苑鎖好,這才帶著沐秋去了南書房。
此刻南書房裏隻有三個人,每人臉上都蒙著麵巾,坐的相隔很遠。
雲無心和太子哥正在和太醫院總管商量流疾大事,各自心底一片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