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絲粘足調好的麵糊,入進滾燙的素油裏速速炸脆定型。
一隻普通的蘿卜,此刻變做一朵盛開的怒菊。
怒菊出鍋以後,立即放進篩網裏濾去浮油。
與此同時,沐秋蒸了幾片瓊脂,在瓊脂液裏滴了一些葡萄糖汁。
怒菊的浮油慢慢滴盡,沐秋小心的用巾布沾去更多的殘油。
當怒菊終於坐在盤中時,人們心裏已經異常驚訝,這朵菊花竟然是白菊!
一般來說,隻要用油炸過的,至少也要留下淡淡油色。
雖然沐秋的麵糊裏隻調了蛋白液,卻也不能炸過之後潔白如雪,這裏麵一定有獨門關隘!
怒菊坐入盤中,沐秋用毛筆沾了葡萄瓊脂液,輕輕甩在菊花上。
這一甩,葡萄瓊脂液凝結的速度更快,大小不一的瓊露沾在菊花瓣裏,晶瑩剔透的美麗,宛若秋晨的露滴。
盤子是白的,怒菊是白的,露水是透明的,這道菜品的顏色實在太過素雅了。
一位師傅忍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不調一點綠汁做盤飾嗎?”
沐秋退了兩步,輕輕低著眉目,“大人,秋露菊花做成了,婢女去忙別的事了。”
一位師傅看著沐秋搖搖頭,“風沐秋,這道菜品是要呈到皇太後的麵前,需要你的簽章。”
明白了,每道菜都要簽上出自誰手,如果出了差錯也好順藤摸瓜。
這件事卻讓沐秋有點為難,“婢女自從進了禦膳房,從來沒有做過簽章,寫下名字可以嗎?”
這個問題似乎被人譏諷了,師傅哼了一聲,有點生氣,“這是呈給皇太後的,不是兒戲!你一個人不守規矩,罰的卻是禦膳房!”
在別人的眼裏,沐秋本來就是掃把星,現在又要因為一枚小小簽章惹禍了。
沐秋隻能忍著奚落,微微屈膝,“婢女用蘿卜刻一枚簽章印記可以嗎?”
“蘿卜章?虧你說得出口!”
師傅狠狠甩了一眼,緊緊皺著眉頭,“你跟著司禮監一起去呈送,如果出了差錯,你自己和皇太後求情吧!”
八道寒食已經全部做完了,帶著簽章呈貼,入了呈送餐車。
沐秋默默跟在餐車後麵,隨著司禮監一起來到皇太後的宮殿門前。
眼前的宮門極其雄壯,似乎像泰山那麼高,巍峨的讓人肅然起敬。
進了宮門,滿眼繁華,處處奢靡,就連腳下青石磚都磨得整整齊齊,在暖陽的映射下,像水晶一樣散著光芒。
到了一座深深庭院前,司禮監擋住了沐秋的腳步,“小廚娘,你就在門前伺候著,有事我再招呼你。”
沐秋屈膝行禮,偶爾見到庭院門眉上懸著一塊素雅的牌匾——悅冬園。
悅冬,估計裏麵就是賞梅看鬆的地方,皇太後和許多娘娘、公主就在牆內。
尊貴的人在牆裏享用美食,沐秋獨自在牆外看風景,其實也能自得其樂。
因為快要除夕了,這裏處處做了裝飾,飛簷下排著數不清的紅燈籠,七彩綢緞將宮殿妝扮的像俏皮少女。
仰頭望望絨絨飄雪,低眉看看腳下素鞋,和自己聊聊天,感覺也沒有多麼寒冷。
高牆深處,偶爾傳來鶯鶯燕燕的笑語聲,看來大人物們心情很好,沐秋也輕輕鬆一口氣。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至少今天能順利歸去,不惹煩惱。
金簷下輕輕落雪,紅牆邊素素少女,偶爾閃爍一朵笑容。
看了許久,看了許久,這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讓人不忍觸碰。
可是,雲無心終究走入畫中,踏著柔柔白雪,來到沐秋眼前。
沐秋偶爾一回眸,見到雲無心已到眼前,立即收斂放肆,退一步要跪下。
雲無心踏前一步,離得如此近,讓沐秋拜也拜不下去,飄飄話音就在耳畔,“以後相見,不必再跪。”
以後?
珠玉和頑石,為什麼要說以後?
沐秋再退一步,已到牆角,匆匆屈膝下拜,“婢女拜見小侯爺,祝願小侯爺福壽安康。”
不讓跪,仍然跪了,是誰將誰推遠?
雲無心看著沐秋,勾起唇邊微微笑意,“但願我能猜出,落梅宴上的哪道菜,出自你手。”
留下輕飄飄的話,雲無心踏進悅冬園。
沐秋婷婷起身,撲淨膝下殘雪,摸一摸身側紅牆,輕輕鬆了一口氣。
一個在牆裏,一個在牆外,這才是該有的距離。
落雪漸漸潤濕了青絲,已經等了很久了,沐秋無聊到在牆角用鞋子陪著白雪玩耍。
以為很順利的時候,一個太監追出悅冬園,急忙招呼沐秋,“小廚娘,太後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