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沐秋上了大堂,事情一定會穿幫,大家就都完蛋了。
雖然副督事和顧掌事在禦膳房裏威風凜凜,但是放在整座皇城裏來看,他們也隻是卑微的仆人。
仆人怎麼可能在大理寺那邊說上話?
說的更直白一些,就算想送錢給大理寺打點,都找不到門路。
而禦林軍就不同了,好歹是有軍籍的,一定能和大理寺搭上話。
那夜收錢的禦林衛領軍起初並不想管這件事,隻是冷冷的反問了一句,“誰能拿出證據,證明我收錢了?”
誰能?
一個偷偷送的,一個暗暗接的。
誰也不能。
禦林衛領軍就這麼甩手不管了,這不是活活坑死人了嗎?
不過,副督事到底是盤踞後宮多年的老滑頭,在絕壁之時,居然讓他打聽到了一個消息。
那夜的領軍,是玉貴妃的哥哥!
玉貴妃近日漸漸開始受寵,從尋常妃子被封了貴妃,正是踏上榮耀之路的初始。
如果這件事情,能將玉貴妃拉進場說一句人情話,大理寺一定會給麵子。
這個消息猶如一株救命稻草,被副督事和顧掌事牢牢的攥在手裏。
於是,幾乎掏空了身家,湊了許多銀子,又悄悄見了領軍。
一見麵就雙雙跪下,將銀子高高的奉在頭頂上。
領軍掃了一眼銀子,不屑的冷哼,“以後別來找我!”
副督事壯起膽子,軟軟的看著領軍,“大人,這些是……是孝敬給玉貴妃娘娘的。”
“大膽!”領軍立即翻臉,一腳踩上副督事的頭,拔出了佩刀,“你敢威脅我?”
“不是不是,小人就算有一百萬副苦膽,也不敢威脅大人啊——”副督事和顧掌事不斷的磕頭,同時苦苦哀求,“隻求大人發發菩薩善心,救救小人的性命吧。”
領軍壓住了心裏翻騰的火氣,想了想全家的富貴還要指望妹妹。
妹妹現在剛剛得勢,容不得半點風言風語,別逼得小人狗急跳牆,在公堂上胡說八道。
一轉念的瞬間,本來想置身事外的領軍被拉下了場。
不讓沐秋上公堂,已成為了所有人的信念。
刀光凜凜,泛著寒氣,拍在副督事的臉上,領軍陰冷的笑一笑,“這些就想買命,還不夠數。”
“小人再去湊,小人再去湊……”
隻要領軍肯出手,就有活命的希望,還哪管身外之物?
副督事和顧掌事將頭磕的山響,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回了禦膳房之後,立即就得籌措金銀,副督事和顧掌事實在掏不出更多的錢了,唯有逼著梨芳交出所有的首飾,這才堪堪湊了能拿出手的數目。
銀子送出去了,三個人都是滿嘴起了火泡,連偷帶摸的斂了這麼多年的錢財,一瞬間就被端光了。
唉,一切都是因緣造化,隻要能買一條活命,錢財以後再撈吧。
沐秋不知在冰冷的牢房裏等了幾天,也不知求過多少獄卒,始終得不到碧柔的消息。
今夜,也許到了峰回路轉時,終於等來了大理寺卿。
幾個衙役舉著火把領路,大理寺卿到了沐秋的牢籠旁。
獄卒擺好椅子和書案,大理寺卿坐在沐秋對麵,隔著牢籠相望。
火把隨著微風而動,大理寺卿的麵目時陰時明,沐秋注意到,在大理寺卿身後,還站著一個矮小纖瘦的人。
此人穿了一身長袍,扣著一頂風帽,將冒沿壓得很低,並看不清楚麵目。
唯有幾縷淡淡胭脂香,讓沐秋直覺的認定,這人是個女人。
“你是風沐秋?”大理寺卿對照著卷宗,確認著身份。
沐秋輕輕低眉回音,“回稟大人,婢女正是風沐秋。”
“本官是大理寺卿——尹正平。”大理寺卿給出自己的身份,沉沉詢問,“本官今夜前來,是想問一問,你為何入監牢?”
這種問法,是給了沐秋陳述隱情的機會。
這一次,沐秋終於有了機會,可以說出禦膳房裏的一切黑暗。
在回話之前,沐秋試探著問向大理寺卿,“大人,婢女今夜所說,是呈堂證供嗎?”
尹正平沉一下嗓音,如實相告,“今夜隻是本官初審,不做呈堂證供。”
“謝謝大人不欺騙婢女。”沐秋低眉一笑,如此蒼白,唇邊微微一句,“大人,不到堂上,婢女無話可說。”
沒有想到,小小宮娥,在大理寺卿的問話下,竟然不卑不亢。
尹正平疑惑的皺起眉頭,“你不相信本官?”
“請大人看看婢女此刻的模樣。”沐秋淡淡一笑,低眉反問,“在這座皇城裏,婢女該有可信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