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淒冷的路燈矗立在熟悉的牆角,遠處賣陽春麵的推車冒著幾縷薄薄的白霧。
馮蕪推門下車,沿著這條筆直的路慢慢往內走。
前方兩百米是個夜市,旁邊對應著幾家大型工廠,夜市對麵三百米是棟爛尾樓,再往前走一公裏,就是珠城寸土寸金的公墓。
馮蕪突然想去看看媽媽和許媽媽。
經過那片爛尾樓時,許是冥冥中的直覺,馮蕪下意識往內看了眼。
爛尾樓入口長滿幹枯的荒草,草叢一米多高,在冷風中秫秫輕響。
然而荒草旁邊的斷垣殘壁上,赫然坐著個人。
男人劍眉星目,唇角叼著根煙,煙頭半明半滅,猩紅的光點閃爍,灰白煙霧像層紗帳,模糊了他的臉。
兩人視線相撞數秒。
馮蕪默默回頭,麵不改色往內走。
傅司九氣笑了,輕鬆利落的從斷牆跳到地麵,期間還踩斷幾棵枯樹枝,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煙灰從唇角掉落,傅司九懶得彈,就那麼慵懶地咬著,兩步跟上她,漫不經心道:“一次比一次沒禮貌。”
凜冽的空氣中有好聞的煙草味。
馮蕪駐足:“你怎麼在這裏?”
“玩唄,”傅司九散著調,那根煙在他唇間上上下下,“無聊了來坐坐。”
馮蕪點頭:“你繼續坐吧。”
“......”傅司九兩根手指撚住她衣領,不鹹不淡問,“又去公墓?”
遲疑短瞬,馮蕪點頭。
傅司九:“就非得大半夜去?”
馮蕪沒搭理他。
她就是正好開到這裏,心裏難受,又沒人可說,不如去看看兩位媽媽。
傅司九睨她幾眼,倏地鬆開她衣領,把手抄進口袋。
“去吧。”他淡淡一句。
馮蕪攏攏外套,接著往內走。
然而走了幾步,她再次停下。
傅司九的步子也同時停了。
馮蕪回頭:“你跟著我|幹嘛?”
“路你家的,”傅司九眉骨輕提,不羈的調調,“你喊一聲看它應嗎?”
馮蕪嗓子眼裏梗住。
天邊一輪半圓彎月,映的冷夜如積水空明。
傅司九瞥她,短短對視後,他唇角勾了勾:“細胳膊細腿,別說打架,吵嘴都吵不過人家,還敢自己大半夜往荒路跑,可真能耐。”
“......”馮蕪揉揉幹燥發酸的眼睛,悶聲問,“你要陪我嗎?”
她問得直接,傅司九一腔子數落戛然而止。
馮蕪後腦勺抵肩,仰頭望他:“你煙要燎到嘴了,不疼嗎?”
傅司九猝然被逗笑了,他胸腔淺淺振動,兩根手指捏掉唇角的煙,壓著笑息:“這種打直球的說話方式,誰教你的?”
他笑起來像變了一個人,以往多是皮笑肉不笑、笑裏藏刀的那種,藏了幾分狠勁在裏麵,這個笑卻是陽光爽朗的,仿佛出自真心的愉悅。
馮蕪別開臉,重新邁步往墓園走。
身後腳步立刻又跟上了。
馮蕪沒再多問,隻當他是閑來無事的消遣。
“馮小草,”走了一段,傅司九懶洋洋的,“跟九哥說說,又哭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