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稍稍緩過神,她低頭將攥於手中的紙箋緩緩展開,是一張棕色牛皮紙,上麵用墨寫了好些字跡。  不遠處,數道黑影在月色下紛紛閃身而過。  清淺心裏不由一緊,她咬了咬唇瓣,迅速的將牛皮紙收好,藏在了腰間。警惕的望了眼四周,她徑自回到了木盆前繼續漿洗還未完成的衣物。  海若強忍著疼痛竄至了秋離宮前方的小道上,將中衣的衣擺撕了一小塊下來,他用指尖蘸上口中的鮮血,迅速寫下了幾個字,隨即將之埋入了一棵樹下。  待一切整理妥當,他艱難的轉身,卻瞬間僵在了原地。  連澈與池宋正立在他身前不遠處,靜凝著他。  “事到如今,說實話,或許朕會考慮饒你一命。”連澈鳳眸微揚,眸光深凝了幾許,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海若緊捂著胸口,深吸了口氣,將口中的鮮血啐到了地上,目光淺睞。既然自己已活不了,那便博一次。  他強壓住就要俱裂的五髒,將全身的氣聚至了掌中,向連澈邁開了步子。  剛踏出一步,他雙膝便猛的一軟,重重的跪至了地麵。膝蓋處,各兩枚銀針深深釘入了他的骨節處。  “不知死活的東西。”寒涼如雪的嗓音緩緩從連澈喉中逸出。  清冷的晚風徐徐吹拂而來,他明黃的衣擺隨之盈盈輕逸了幾許,而跪在地上的海若卻是低垂著首,不動分毫。  連澈微揚了下頜,池宋立即行至了海若身側,將他查看了一番。  “皇上,他已經咬破藏在嘴裏的毒藥身亡了。”  “去將他埋在樹下的東西翻出來。”連澈瞥了眼不遠處的那棵樹,淡淡開口。  池宋來到樹下,挖出了方才海若埋在土內的那塊布,將之遞至了他手中。  連澈接過,低頭掃了眼布上的字跡,隨即微眯了眼眸,目光越過樹木,緩緩挑向了遠處。  隨手將布塊遞至了池宋手中,他薄唇輕動,“放回去吧。”  池宋拿著布塊,將之埋入了方才的樹下。  “剩下的,便交給你了。”連澈款款轉身,踱著步子,朝重華殿的方向而去。  將最後一件衣裳漿洗晾曬完畢,清淺深吸了口氣,把小手移至唇邊嗬了嗬,回到了自己的廂房。  瞥了眼已睡熟的其他三人,她輕輕的行至了自己的床榻前,褪掉繡鞋,緩緩將腰間的紙箋摸出,壓在了枕頭下。  將外袍褪掉,她躺上床榻,將被衾裹上了自己。看了看床頭窗欞處映進的蕭漠淡薄的月華,清淺伸手摸向了枕頭下。  將紙箋拿出,她兩手一撚,將之輕輕的展了開來,墨色字跡密密麻麻,加之光線暗淡。她不禁將它拿近了幾分,細細查看了一番。  清淺心中輕輕一顫,這上麵寫的全是蒼玄國的軍事戰報與前線的軍隊編製。可海若怎會有這個,莫非他私底下在為別國賣命。  方才看見他傷勢好像極為嚴重,他將這個交於自己,並說“用這個換取自由”,如果以這個作為交換自由的籌碼,那他的意思當是希望自己能替他將這張紙箋傳給本該與他接應的人。可他為什麼會選擇自己,誰又是那下一個接應的人。  想到這裏,她猛的將紙箋攥於了掌心,眉目深凝了幾許。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此物藏好,等待那個與她接應的人。可藏在哪裏好呢,她將自己四周環了一遍,這個東西若教人發現了,自己死一萬次都不夠。  將紙箋折好,她悄悄的放於了床褥與床板的夾縫中,可思慮了半晌,她又覺得不妥,將之取了出來。  心中一個激靈,她輕輕的坐了起身,套上繡鞋,行至方塌旁,她尋到了一把小刀與針線。  將牛皮紙展開,清淺將之用小刀一劃,一分為二。其中一份她藏於了繡鞋的鞋墊下,而另一份,她將之縫進了蘇夫人送給自己的那枚平安符中。  待一切打理妥當,她望了眼四周,才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床榻上。  一連過了好幾日,清淺都在細心的觀察著周圍的動向,但卻並沒有任何人想要和她溝通什麼。  最初的幾日,她一直心懷忐忑,可皇宮中似乎沒有發生任何大事。就連那些平日裏愛嚼舌根的人,也未傳播什麼特別的消息。  仿佛那日海若來到浣衣局,交給自己軍報那件事從未發生過一般。  清淺端著漿洗好的衣物,再次來到了晾曬的小院,同一角度的眼梢所及,今日卻沒有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唇角微揚,徑自晾著衣物。  片刻功夫,眼前的這根掛繩便曬的滿滿,她俯身端起木盆,欲朝身後的掛繩而去。不經意的轉身間,她卻差點撞上一個人。  猛的朝後退了一步,她略顯不穩的定住了身形。連彥迅速的伸出了大掌,想要扶她一把,卻最終還是將手垂於了身側。  此刻與她過分親密,於她來說,並不是好事。她是皇帝親貶的宮女,若沒有皇帝的旨意,她終身都不得出去。他不能給她無端的添麻煩。  連彥靜靜的站在一旁,目光緊鎖著她,那滿眼映出的,盡是心疼與關切。  等這件事結束後,他想要照顧她。  看著眼前忙碌不停的女子,連彥眸光淺凝。記得從前,她是很愛惜自己的,玉白細柔的小手,十指芊芊。  可如今,那一雙小手又紅又腫,早已看不到往日的纖細盈柔。甚至都已教洗衣的皂莢染磨的粗礪而幹燥。  那額際的發絲也是肆意零落著,隨她動作的起伏,淩亂的傾散於眉間,眼前。她卻也顧不上去輕撩,隻是專注於手中的工作。  秀禾瞥了眼四下都在偷偷的打量著這二人的宮女,忙輕斥道:“看什麼?都給我忙好自己手中的活。”  宮女們互望一眼,忙低下頭,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連彥仍是未開口說一句話,隻是神情專注的凝著眼前的女子。這兩個多月來,他一直在石窗外遠遠的看著她,她每天都忙碌著,卻似乎更簡單了。  比起從前,她顯得更加的淡凝,從容。放佛沉澱出了一種若雪的氣質。安安靜靜,淡薄如水。  遠遠的看著她太久,走近了卻反而不知該說些什麼。太多的話語,已不知該從何說起。此刻,他隻想就這麼細細的打量著眼前女子,安靜的觀察她的一切。  看她眉間輕繞的素淡,看她眼眸深凝的淺耀,看她唇角淺漾的純然,看她發間萬般的凝繞,看她是否真的過得很好。  他的心為她牽絆,為她心疼,為她纏繞。  她在這裏受苦,他的心亦在苦痛。  清淺展了展掛曬了好的衣裳,目光轉向身旁一直深凝自己的男人,遲疑了片刻,她終是輕聲開口道:“王爺來這裏做什麼,這不該是你來的地方。”畢竟自己是皇帝親點的浣衣局宮女,她不想無辜的連累到他。  她輕輕的瞥了眼不遠處的各宮女與秀禾。連彥似看出了她的顧慮,他唇角微微一揚,嗓音清凝了幾分,“清淺,你看上去清瘦了許多,日後我會時常來看你的。若教我發現誰對你不好,我會幫你討回來的。”  清淺微微一楞,忙看了眼四周的眾人,上前一步,略顯急切的開口道:“你這是做什麼?”  連彥大掌忽然握上了她的手,她呆呆的望著他專注而沉凝的神情,略略窘迫的想要將手從他掌中抽離。  一番輕掙,卻絲毫未讓連彥鬆開手。  他望著眼前眼睫輕輕顫動了幾許,略顯無措的女子,輕聲開口,“清淺,願意讓我以後都照顧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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