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憐晟愣了愣,擰緊眉頭回答:“我哪知道什麼夫人姨娘的,反正就是他日日盼望相見的母親。他一直不相信那對他如珠如寶的母親會狠心置他於不顧、會殺害他。可事實就是這樣。”
“不會的,不是這樣的。”香瑟瑟下意識握緊拳頭。
殷憐晟站起來,稍帶好奇打量她銀白的發絲兩眼,試探問道:“你怎麼會白了頭發?既然你跟蠻兒是夫妻,為何要分房睡?”
香瑟瑟輕挽嘴角苦澀笑道:“我跟他的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殷憐晟連連點頭,頗有感念道:“既然說不清楚那就不要說了。”
“……”香瑟瑟驟然滿臉黑線——一點好奇的誠意都沒有。
一會兒,她若有意味道:“帶我出宮。”
她雖然懂輕功,但是要完全避開四周的眼線的確太難了,這家夥來去自如,由他帶路可以省了不少麻煩。
到了新的旭王府,雖然暫時不知道大夫人的居所在哪個方位,但是,看到府中的下人往一個方向慌忙奔走。許久,看見雲婆扶著太君從下人奔走的方向走回來。
待人群散後,香瑟瑟才落到院子裏,還沒進入就聽到大夫人有氣無力的咳嗽聲,遲疑了會,她才推門進去。
還在床邊侍候的丫環看見突然走進來的香瑟瑟,頓時嚇了一跳,險些沒驚喊出來。
“是瑟瑟嗎……”倒是還在咳嗽的大夫人虛弱問道。
丫環看真了,才知道眼前這位白發女子,是昔日的大少奶奶。
“嗯。”香瑟瑟應了聲慢步走過去。
現在的大夫人虛弱至極,眼眶瘀黑雙目無神靠在丫環的肩膀上。隻見丫環手上的帕子染了血,應該是大夫人剛才咳嗽時染到的。
“瑟瑟……”大夫人伸出顫抖的手迫切握住香瑟瑟的手心,迫切的目光落在門口處,喃喃問道,“褚旭……褚旭來了麼?”
香瑟瑟哽咽了會,微笑道:“他還有些事情,暫時脫了不了身。北峰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納蘭北峰應該還不知道大夫人的病況,納蘭褚旭又倔強不肯來,現在唯有這般安慰她了。
大夫人眸裏好不容易洋溢的亮色一下子又黯了下去,整個人向被抽掉了靈魂似的,冷笑自嘲喃喃道:“他不會來了……他怨我、恨我……他不會來……不願意見我最後一麵……”
丫環看在眼裏,忍不住哽咽輕泣。
看著大夫人絕望的樣子,又回想從殷憐晟那裏聽到的有關納蘭褚旭童年的遭遇,香瑟瑟心頭倍感複雜,許久,輕聲問道:“在你心裏,真的把他當作兒子了嗎?”
大夫人緩慢抬起無神的雙眸,瘀黑的眼眶微微泛紅,哽咽念道:“他雖並非我的親骨肉,但畢竟是我親自撫養了他十年,我早就把他當作骨肉連心的孩子。”
沉默了會,香瑟瑟緊接著問:“既然如此,為何奪走他嫡長孫的位分,還要無情地將他送走?”
她清楚,一直以來,納蘭褚旭最在乎的並非那嫡長孫的位分,而是親情。他渴望得到親情,所以他陪感珍惜太君對他的憐愛。他渴望親情,所以盡管趙姨娘、世子爺、納蘭維美三番四次算計他謀害他,他都留有餘地。
隻是,他從來不願意說他想要什麼。
在旭王府受到的百般冷待,致使他尋回了親生父母,回到了都狼國,他都始終站在親情之外。對生母、嫡親妹妹,都隻稱尊號名字,冰冷的如同陌生的過路人,他不敢靠近,不敢融入。
“並非我要將他送走!”大夫人忽然激動反駁。
香瑟瑟和丫環頓時被嚇了一跳。
頓了會,大夫人緩緩合上雙眼,遮蔽眸裏的愧疚,輕聲低喃:“當年我生下北峰,無暇照顧褚旭,趙姨娘趁機把他領了回去。眼看世子對趙姨娘越發寵愛,正室地位沒落,娘家又危機重重,無奈之下,我隻好聽從我爹的意思,請求把北峰立為嫡長孫。但沒從沒想過舍棄褚旭,因為愧疚,我更加疼愛他。可是,世子卻說他留在著尷尬,要送他去學藝。事前我並不知道,甚至連他什麼時候離開京都的,我都不知道。後來我寫信給他,把做好的衣服鞋子給他,都被他原封不動退了回來。再是後來,他回來了,跟以前一樣愛笑,卻很冷漠。我知道他恨我,不管怎麼說,都是我虧欠了他。”
“你說送出去的東西,他都退回來呢?”香瑟瑟迷惑問道,據殷憐晟所說,納蘭褚旭還沒拜入他家門下時,經常獨自一人在雪地裏等候家人的消息,可是等了又等,盼來的隻有刀光劍影。
大夫人黯然點點頭,沒有說話。
香瑟瑟蹩蹙眉心琢磨,如無意外,必定是趙姨娘的陰謀,若當時候納蘭褚旭死在屠刀之下,誰會知道那並非他的親生兒子呢?
如此歹毒的婦人,讓她就那麼死了,實在便宜了。
許久,香瑟瑟輕拍大夫人的手背,微笑道:“夫人你放心,我回去罵他一頓,看他的死腦袋還敢不敢轉不過彎來。”
大夫人淺淺一笑便昏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