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墨離玄鏡(1 / 2)

“師兄要走了麼?”卯時剛過,端木入定罷抬頭望向推門而進的人。

墨然一手端著藥碗,一手合上身後木門。飲竹居外,飛雪縈縈。

長衣如墨,襟擺流雲,男子緩步踏來,神情溫潤,眸光柔斂。

落眼在榻上女子執在手中的竹簡上:“竹身沁寒,來年春後,師妹再看不遲。”

竹簡上溫秀雋麗又幾分堅忍清逸的刻字,一筆一畫一如經年。

“這是師兄昨晚刻的麼?”端木依言放下了手中竹卷,將之壘在了床榻一側相伴已久的其餘數十卷竹簡之上。

墨然溫然笑應:“所以小師妹便猜測我要走了麼?”

端木神色亦是柔和,輕輕頷首道:“師兄以往便是如此……若行離分,刻簡遺贈。”

墨然拂衣坐於榻沿,將藥碗遞予榻上女子:“小師妹不喜歡麼?”

端木神色微怔,伸去端碗的手微微一偏,觸到了男子布滿薄繭的指尖。“師兄的手……”

能覺出指繭的粗糙,和或新或舊、細碎的傷痂疤痕。

墨然目色溫和如旭,柔聲道:“你若心疼,便好好照顧自己。”伸手輕撫過榻上女子輕闔的雙目,墨然憐惜道:“這雙眼,曾是師兄最珍視之物。”

端木怔怔地端碗在手,空茫的雙目沒有焦距地看著他的方向。

墨然輕輕撫過女子的頭,溫柔雋永道:“不論是你鬢邊霜發,還是這雙眼,還是你的腿……我知師妹心上早已放下,並不傷懷。”語聲一頓,意料之中地看見榻上女子神色淡然,平靜而無緒。

墨然傷感道:“隻是你要記得,還有人會替你傷懷。替你疼,替你痛,替你遺憾……”手撫在女子鬢邊白發之上,墨然輕聲道:“隻是為了他們,你也需得好好照顧自己,可知了?”

端木不由輕寂,默然地垂下了眼眸。“我讓師兄擔心了。”

“不止我……還有你的弟子、雨石、師叔祖們……”墨然溫柔道:“師父泉下有知,也是舍不得你受傷受累受苦的。”

端木抬頭來望向遠處,久久,輕輕點下了頭。“謝師兄。”

“別說傻話了……”墨然溫柔望她:“我是你的大師兄,你與我,永遠不必言這謝字。”隨手將榻側的竹簡整理齊整,墨然起身來道:“我走了,晚些蘇婉便會將早膳送來。”

“這十數日,勞煩師兄在穀中逗留照顧……”

墨然柔聲道:“雲門有訓,我不宜在此滯留過久。且年關將至,也應回去宗門了。”低頭看向榻上女子,墨然伸指輕輕點在她額心,揚唇笑道:“師妹,保重。”言罷輕旋長衣,腳步輕緩,慢慢步出了飲竹居。

待男子合上房門慢慢行遠,榻上女子捧著手心裏溫熱的藥碗,似出神般恍惚回首,望向了木門方向。

……

深穀幽院,山巒相疊遠去,雪花漫漫間山霧迷蒙,遠望如幾筆繚草寫意的水墨,隱隱綽綽,朦朧遙遠。

數日後,歎月居內的人傷勢見愈,下榻已無礙。

飲竹居內,雲蕭立身在端木榻前,恭敬地伸手與榻上的人。

端木把過他的脈,輕輕點頭道:“你的體質要優於常人,醒後隻短短數日,傷勢便已大致無礙。”端木收回手,倚身榻上平望著眼前虛無,輕聲續道:“隻是內傷與左腕筋脈的傷還需留意……十數日後,應就無妨了。”

“謝師父。”青衣的人靜立榻前,恭聲而應。

端木回首望向他的方向,轉而道:“自十月始至今日仲冬下旬,你我於徐州有失乃至回穀療傷,月餘已去。如今你傷勢見好,為師也已無大礙,因而欲領你往東海郡青娥舍一踏。了結此前傅長老身死之事。”眸色微霽,端木續道:“此前我曾於傅長老靈前許下諾言,會領你至青娥舍領責請罪……師父雖知此事於你是無心之過,但關係人命,誅心有責,是故不可不記。”

雲蕭聞言眸色一暗,肅然道:“傅長老之死是我思慮不全,疏忽妄斷,為人所用卻不自知……蕭兒聽從師父安排,此一事後,定謹記於心。”

端木麵有慰色,輕輕點了點頭:“醫者仁心,你出手相助本無錯。隻是初入江湖未思設防於人,故為人利用,師父不怪你。”

雲蕭抬頭來目色微抑,遲疑一瞬,忍不住道:“我與師父所提那一位丐幫幫主郭小鈺,其實初見時溫文和善,一眼觀之文靜有禮,雖曾與阿悅一起盜我手中霜華劍,但遇事從容,溫言柔和,進退得宜,尤對阿悅寵護之心十分真忱,實不像是一個惡人。”

端木目色便溫,抬頭望向屋內屏風,和聲道:“為師也並未說過她是一個惡人。”

雲蕭微一愣,有些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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