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體內尚有餘毒……”
“再調理些時日便可慢慢除去。”
“膻中穴仍有損傷,還未複元……”雲蕭言罷眉間便凝了一分肅色,嘶啞著聲音道:“銀針刺穴渡力之法太過凶險,稍有不慎便會經脈寸斷,淪為廢人,師父往後還是莫要再用了……”
“此為無法之法……”端木放在少年人左腕上的手收了回來,輕輕歎道:“師父心下明白……你且放心,現下你的傷勢遠比為師要重得多。你卻……”言至此處便又是一歎,禁不住喃道:“蕭兒……”
青衣的人麵色溫然,輕輕望著她:“弟子即便受愴深重,也隻為一時,休養之後便會痊愈;不比師父本有寒疾,若有傷損隻得慢慢調理,且會損耗多年修行的元力。”
端木聞言而怔聲,一時竟無言。
少年人憶起什麼,又道:“隻是嶺中之時,弟子分明察覺師父左手掌心似有異物,今日看脈卻絲毫未見……”
端木回神過來,眸色溫淺,寧聲與他道:“隻是無礙之物,蕭兒不必憂懷……隻是你體內這一味毒蠱,頗為陰損罕見,毒性雖已消散無多,卻仍當警醒於心。為師於蠱所知尚淺,待綠兒回來囑她與你細看。”
青衣的人目中忽是深深的寂然與傷惻,久久,啞聲應:“……好。”
“你內力勞損太甚,內傷著實不輕,我與你行針紓一紓,可助長內息,令你早日複元。”
雲蕭當即搖頭:“不勞師父,此霜月寒天,師父還是多蓄力為好,弟子的傷不日後自會愈好。”
端木伸手一拂,白衣廣袖於少年人麵前攤開如綾舞,數十支銀針並排於其上,微微反射出銀光。“且聽師父的。”
少年人還欲再言,隻時初醒不久,言行皆吃力,一日下來終歸是累了。
未及再言,已被她一指點在胸前。
“有熔岩燈在助,為師不會有事,你且安心。”白衣的人伸手於少年胸前撫了撫,而後轉腕射出數枚銀針。
雲蕭抬眸望著她眉宇間的肅淡之色,心內一時紛擾,憂憂惶惶,繾繾惻惻,默然失神。
他啞聲道:“謝師父。”
端木聽著他明顯喑滯,恍惚中痛抑難過的語聲,不覺一怔,“蕭兒?”伸手再度把向少年左手脈膊。
榻上的人如受了蠱惑般,於她伸手而來的瞬間,驀然轉腕,緊緊握住了女子的手。
不顧腕脈傷損之痛;
不顧滿心惶然自誡;
不顧女子眉間震色。
如釋懷,如決絕,如傾覆……他凝眸不負,滿腔癡妄,皆化眸中湧動不迭的思潮,繾綣,銘心,深刻入骨。
師父……
白衣默然。
女子纖細柔白的右手被少年人修長冷逸的五指緊緊桎住,溫柔疼窒,緊握不放。
端木一時愣在了床榻一側。
不知是不明其義,還是未曾料到,半晌未能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抬起另一手,伸向榻上少年縛住她的手。
青衣的人眸光一顫,倉皇疼澀,欲放手。
女子將左手覆在少年人手背之上,驀然輕聲道:“有師父在,往後必不會叫你再受這樣重的傷。”
青衣的人聞言而窒,胸下翻湧如浪,指尖顫瑟難止。
久久,他喑啞道:“……有蕭兒在,亦會傾一生之力,護師父安然。”
女子目色極溫,空茫的雙目凝望少年許久,沉沉一歎:“你這樣,為師何以能承……”
少年人凝盡一生執妄,倏然望她,隻一眼,舉世難回。“我始終記得……你是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