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連城近萬株櫻木於萬丈火光中開出了最豔麗的紅櫻,染紅夜間黑土,鳴泣風華逝卻,一夜悲城。
……
十日之前,暗夜。
火光淒豔映亮天邊。
月霾陰彝,血染黃土,一片死寂殘殤。
鬼魅般飄移的黑影穿過層層密林緊緊追著一抹飛奔的白影。
有序而迅速,卻毫無人息。
簌簌的風聲不斷從白影耳邊刮過,它爍亮的眸子回首急望一眼,突然發力迅如風馳,眼看即將甩脫身後叢叢黑影,林中卻突地響起一聲短促幽冷的笛音。
身後黑影倏忽一滯,似得令般迅速散開不見了蹤影。
白影不敢停歇,拔足狂奔,雪白的毛發在密林中反射著幽冷的清光,它背上所負聽見笛音似是動了動,在其騰越間滾落了下來。
白影立即回頭將其咬住,不停溢出血來的嘴配合著噬血般冰冷的綠眸,警惕而顫抖地掃視周圍茂密的棘林……而後銜著那滿身是血的人,再度向前狂奔。
一方皓月由林外射入,柔白的月光照亮了巨大白影幽綠的雙眸,它緊緊咬住口中之人,朝著林外奔馳而去……
突然,那先前無蹤的黑影倏地閃現,截住了白影出林之勢,飄蕩間以詭異的步法圍了上來,將白影向密林另一側的斷崖步步逼去。
月光下,白影被迫停下四蹄,足有兩人高的巨大身子一步步後退,雪白的毛皮在流血不止的身體上豎立如刺,一根根倒立著警惕麵前的黑影。
烏黑的鬥篷被林風吹起,僵白的麵容於月輝下時隱時現,群群黑影慢慢靠近,毫無生息的身體一具具壓迫過來……
爪如利刃,尖利的獸牙連連呲起,白影一點點後退,巨大的身子發顫著警告不斷靠近過來的敵人……終於退無可退,它看一眼尾後深不見底的峽穀,回頭緊盯著麵前密密麻麻的黑影。
巨大的身子慢慢壓低,呈拚死一躍之勢。
那黑影飄忽輕移,漸漸圍攏,白影狂呲一聲正要躍起,林中突然又一聲笛嘯,寒光忽閃中黑影臂上頃刻搭起一把把連弩,短而利的鐵箭齊齊對準了白影口中之人。
林風陰冷,輕拂而過,白影瑩綠的眼中驟然清幽,恍然間竟似萬分淒惻,它昂立於斷崖之上,對著皓月仰首,無聲悲鳴。
千萬支利箭猛然破空而來,穿刺入白影及它口中之人身上,白影呲牙而嘯,絕望地嗚一聲,終沒有放開口中那人……巨大的身子騰躍而起,向著皓月,也向著那萬丈深穀,飛身躍下。
尖厲的笛音破空追至,將夜間銀輝也碎成流光片片,斷崖之上,倏立一人。
冷白的五指緊緊捏住手中玉笛,一身黑幕般的鬥篷在風中飄搖如孤魂野鬼。
他靜靜望著白影墜落的深穀,鬥篷下冷白的麵容映月森寒,一身瑟冷淒茫之意,立於寒月銀輝中無聲冷笑,久久未動,夜風拂止的刹那間,卻似有水光從目中悄然滑落。
“回。”
拎起身後一物,看了一眼。
他最後奏一聲短笛,飛身隱入黑暗之中。
這天下,從來紛擾,三年的平靜,於汝嫣家被滅之時,終被打破。
十日之後,洛陽之地。
餘老一麵歎息著悼念這偏安一城、傲然一世的傳奇世家,心下與眾看客一樣,也不免疑惑。
試問麵對著那一張張我見傾心的臉,葉家的人真能下得了手?
到底兩百餘年都忍下來了,何以突然發難,要滅其滿門?可是除了朝廷皇室,又有哪一家的勢力,能與世代獨據一城文武並修的連城汝嫣家匹敵?
一夜滅門,怎樣的令人難以置信……可到底是鐵一般錚錚的事實。
至於汝嫣家究竟為何被滅門,被誰滅門?終歸無人得知。
人聲絡繹輕雜,說書台上的餘老眼觀四下之眾,沉吟未語。
卻突的,有人出聲問道:
“據傳……汝嫣一氏的‘簫語’獨步天下。簫聲一起,化地為牢,十步之內無人可近,既是如此,又如何會這樣輕意被人滅了門?”茶館二樓雅間裏,一位身著白衣的公子望向老者,緩聲問道。
眾人一聽也覺奇怪,不禁議語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