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吳政應了聲。
車廂內一陣安靜。
吳政感覺身邊的男人，有些不滿，眼鏡後的目光淡淡瞥向開車的李純元。
這時副駕駛的男子抽完煙，把煙頭彈出窗戶，隨口道：
“純元老弟，你車開的穩當啊，多少年了？”
“有五六年了吧。”
“哈哈，老司機了，”副駕駛笑道，“我也報了駕校，等我拿了證，用你車練練手。”
“沒問題！”
李純元的車，開的比平時快一點，把吳政放在村委會。
回去的時候經過李老師家。
李老師在等他，把一個小黑壇子交給他。
“你一個人住，跟你二舅家離得遠，沒事就到老師這來，裏麵是泡的豇豆，拿回去吃。”
泡菜壇子不大，也有十幾斤，抱回家後已經氣喘籲籲。
吳政抹了把額頭，沒有一滴汗。
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昏昏欲睡，現在更是不想動彈。
鑽進臥室，躺在床上，精神一鬆，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吳政斷斷續續做了個夢。
夢裏他來到一個非常冰冷的地方，到處都是飄落的黑色的雪。
風中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這讓他想到哭喪。
一群人趴在他棺材旁邊痛哭，還有人勸阻，把他們拉起來。
誰會為我哭喪？
吳政睜開眼，窗外光線刺眼，極為灼人。
身體燥熱，感覺躺在火爐上，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
他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跳出陽光籠罩範圍，才感覺好受一點。
但是整間屋子依舊熱烘烘，空氣滾燙，好像屋子裏的一切都在燃燒。
著火了嗎？
吳政腦中閃過整個土屋熊熊燃燒的畫麵。
窗外陽光明亮，還有鳥鳴，他躲著陽光往外看，沒有彌漫的煙氣。
怎麼回事？
吳政感覺自己是個正在融化的蠟人。
本能避著陽光，往角落裏縮，視線轉動，瞧見床鋪，目光忽地凝固住。
床上還躺著個人。
瘦小的身體蜷縮在被子裏。
麵朝外，半睜著的眼睛望向他。
吳政整個人愣在原地。
因為那不是別人，
正是他自己。
“我，這是怎麼了……”
吳政發現自己身體輕盈，手腳的疼痛消失，關節也不僵硬，像是個正常的活人。
但怎麼有兩個自己？
而且這感覺好熟悉啊……
吳政突然記起在大環山，第一次出逃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
身體輕飄飄，手腳並不疼痛，腳步飛快一口氣就跑出村子，到了那片林子麵前。
那時候下午的陽光，也像現在熾熱，烤的他全身難受。
吳政想起更多細節。
那次出逃，為了防止開門發出響動，他是從門縫擠出去的。
但之後第二次，卻卡在縫隙裏。
“我是……魂魄離體？”
吳政來到門邊，伸手按向木門。
木門的觸感真實，但是……
摸到門上的一道縫隙，他像是缸裏的水，順著破洞流淌出去。
一個恍惚，吳政就站在了門外。
正午的陽光明亮無比，仿佛不在天邊，近在眼前，單單對著他一個人。
他的身體正在融化。
快回去！
吳政轉身推門，摸到門上的縫隙，又像是水一樣流了進去。
此時房間裏越來越炙熱，他自己快要燃起來了。
眼前閃現老家夥臨死前，燃燒的畫麵，吳政矮身沿牆根爬到床前。
當他接觸到床上自己的手時，感覺那是一個冷庫，涼爽無比，整個人鑽進去了。
下一刻，吳政再次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