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色羅裙的少女端著一個白色青花的瓷碗匆匆走過回廊。由於步履略快亭柱的陰影和陽光的明亮交替著打印在少女的身上,像是人死之前的畫麵聯播。
“喲,皇子妃真是心疼自家夫君呢,之章若是見了不知要有多高興。”即使天氣並不熱,陳白虎的折扇依然搖的歡快,莫名的語調從那張薄唇中吐出,帶著莫名的意味。
“陳公子說的哪裏話,我身為六皇子妃自然要照顧殿下的。”艾淺垂著眼睛,臉孔藏在柱子的隱形下看不清神色。
“嘖,前幾日我與之章一同喝酒時還聽聞之章抱怨六皇子妃整日冷冰冰的不露笑容,想來是有什麼誤會嘍?”陳白虎一點也沒有打聽人家夫妻私下相處情況的尷尬,反而有些理直氣壯的樣子。
“陳公子請讓讓,大夫說藥若是涼了便要失去幾分藥力的。”艾淺也不做回答,隻站在了陳白虎前麵要求躲開讓路。
“夫人真是體貼。”陳白虎還是那一臉的笑模樣,闔上折扇沒有什麼刁難的讓開了路。
屋內,剛剛打掃的屋子帶著清水的清新味道。隨著艾淺的走動而帶起的灰塵在灑落屋中的光束裏肆意起舞。病床上躺著一位年輕的男人。眉眼溫潤頭發烏黑。像是童話裏男版的睡美人。光是安靜的躺在那裏就給人一種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美好感覺。艾淺想,也大概隻有這樣的人才能讓人披肝瀝膽赴湯蹈火吧。就如童話裏那令王子甘願披荊斬棘勇鬥女巫的睡美人,就如此時令別人舍命相救亂成一團的君之章。
這個人啊,原來竟也是這樣漂亮的嗎。
眉毛不濃不淡恰到好處的微微彎著,比之龍眉要溫柔,比起柳眉要剛直。眼睛黑白分明,瞳孔漆黑白睛幹淨,比之鳳眼要純淨,比起杏眼要深邃,眼尾不甚明顯的垂下,顯得整個人都寬厚了許多。鼻梁高挺,唇色朱紅。
手不由自主的撫上那張臉。
艾淺想到了剛來時的驚豔。那樣慵懶的青年。俊美而神秘。
也許是相處久了。自己竟隻能記住君之允那雙上挑的桃花眼,君之宏那極具特色的陰鬱。這個人,似乎被那些村莊裏自得其樂的小日子給覆蓋了下去。隻知道這是個很重要的人,細細品味,竟連一絲一毫的特點也想不到。
不,也許是記得的。那個總是二哈一樣的青年。
這樣的人,本不該和自己有交集的。日子正明朗起來,血腥的陰雲卻卷土重來。
這個人啊,似乎總因為自己倒黴。從中毒到失憶,從流亡到陰謀。沒有一件是好事。可他卻還是兜兜轉轉,走到了自己身邊。這一次,會迎來甚麼呢?艾淺拒絕去想象。她不敢猜想,如果他沒命……不,他一定不會有事!
“嘖,你一個人搬得動麼。”陳白虎將昏迷的青年扶了起來,“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喂藥!”在沒有別人的房間裏,他一點也不介意顯現出自己的不尊敬。反正大家都是在心知肚明的互相做戲,在人不多眼不雜的時候還是不要那麼敬業了吧。
“把他的嘴掰開,你見過昏迷的人會自己張嘴喝藥的嗎?”艾淺顯然也和陳白虎想的一樣。一直做戲太過辛苦,偶爾還是需要些可以袒露真實的地方的。
“笨手笨腳的!”陳白虎甩掉不小心潵到手上的滾燙的藥,拿起一旁的手絹細心的為君之章擦去滑落下巴的藥汁兒。
“明明是你做的不好吧!”艾淺的回應是一記白眼兩顆衛生球兒。
“到底是怎麼回事?”陳白虎和艾淺磕磕絆絆的終於給君之章喂完藥,他又搖起了折扇,絲毫不覺得冷的樣子,“哎,別拿糊弄杜傻冒兒的那套糊弄我!那傻子都不信呢!”
嗬嗬,看來杜大將軍智商見長啊。艾淺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看陳公子說的,我怎麼能說謊話糊弄你們呢。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不是。”
“皇子妃曉得便好。白虎還以為有些拴在繩子上的螞蚱啊,總是不太安分的,總想著掙開了跳下去,也不替別的螞蚱考慮考慮,這可真是太不應該了,皇子妃您說呢?”陳白虎不緊不慢的說著,眼睛看似不經意其實死死的盯著艾淺的麵部表情,力求從那些細微的小變化中窺探出事情的始末。
“艾淺以為,世上哪來的那麼多自以為是的螞蟻呢,凡是蠢的,摔幾個跟頭,打上幾鞭子,再擰的骨頭也都扳過來了不是?”艾淺細細的將帕子投好,溫熱的帕子放在君之章的腦門上。這人也不知中了什麼毒,渾身上下冰涼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