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隨手把錦帕放到案桌上,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盯著麵前錯落有致的奏章。
他親政時間不長,每天光是批改奏章就忙得要死,撚起朱砂筆剛落下一筆,門外就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張茂則的身形從門後顯現出來,恭敬地說道:
“皇上,包大人求見。”
“包拯?”
趙禎腦海裏浮現出一張黑炭似的臉,執拗又認死理的性子讓人頭皮發麻。
他不知道多少次想把人拉出去砍了,可到底舍不得這顆大宋的文曲星。
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這次不知道又有什麼事。
趙禎的眉頭蹙起又很快舒展,對張茂則點點頭示意把人放進來。
包拯邁著四方步進來,在案桌前站定,然後開門見山:
“老臣是來勸誡官家,曹家曹淑成為新後人選的二三理由。”
直白的簡直讓人驚掉下巴。
看著皇上臉上顯而易見的驚愕,包拯眼皮都沒眨一下,繼續麵無表情地例行公事。
說實在,他一點兒也不想關心官家娶幾個妃子,立誰家的姑娘,至於什麼三妻六妾後宮佳麗三千更是無稽之談。
有這等閑工夫,還不如去府衙和公案你儂我儂。
若不是韓琦和呂夷簡換著法子日日登門拜訪,從府衙跟到老宅,往常的一份吃食增加到三份,家中老妻都快有意見了。
包拯臉上露出幾分鬱悶的神色,可惜落在趙禎探究的視線裏,除了黑漆漆還是黑漆漆。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包拯你的臉怎麼會黑到這種地步呢?
“……綜上所述,曹淑是新後的不外人選。”
包拯適時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然後一口又一口。
話說到這裏,其實已經可以結束了。包大人完成任務一般長舒一口氣,爬起身來就要走人。
深宮內苑一分一秒也不願多待。
見狀,趙禎猶豫了一下,有些小聲地說道:
“包大人,朕隻問你,娶妻娶賢真的就這麼重要嗎?”重要到枉顧他的意願,去娶一個人盡皆知的醜女?
包拯起身的動作一個踉蹌,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然後對上了一雙暗藏忐忑不解的眼睛。
“娶妻娶賢?”
包把這四個字放在嘴邊細細咀嚼,忽然眉心一凜,連忙多說了兩句:
“皇上,您可萬萬不能糊塗啊——”劉姝那般心思陰柔的女子可不擔不起咱們大宋的國母。
火紅色的蠟燭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和包拯的話直來直去的一樣難聽。
“娶妻娶賢,難道皇上真的打算娶一個同劉太後一般無二的皇後娘娘嗎?”更不要說,劉姝同劉太後一樣還是正正經經的劉家女。
“劉姝?劉太後?”幼時昭陽膩在父皇和劉太後懷裏嬉笑玩鬧千嬌百寵,輪到他這個嫡子換來的隻有冷淡和漠視。
一樁樁一件件,過眼煙雲般閃現又飛快消失。
先帝縱容,劉後不慈不賢不悌,一招借腹生子瞞天過海,卻讓他和生母天人永隔。
趙禎微闔的雙眼睫毛飛快地顫抖,唉,娶妻娶賢,別有一番道理。
福寧殿的門開了又閉上,趙禎的表情凝滯,一張俊美儒雅的臉蛋隱在陰影處,忽明忽暗,晦澀莫測。
伺候的宮人輕手輕腳,恨不得原地消失,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嚐嚐棍棒的滋味。
一片黑暗中,繡工精湛的鴛鴦錦帕以隨意的姿態輕巧落入落入炭盆,火光躍動,隨後一切歸於沉寂。
“來人,擬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曹家曹淑,勤勉柔順,恭敬淑麗,性行溫良,克嫻內則。著即冊封皇後,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