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水蠱疫(3 / 3)

“這些饑民甚是可憐,也不知道染了什麼疫病,叫他骨枯如柴之餘,肚子卻鼓脹成這樣!”韓謙勒馬停在一處河堤上,馬鞭揮指河灘上的染病饑民,感慨的道。

“水蠱疫發於江淮之間,遺患甚烈,朝中良醫也束手無策,權宜之計,隻是驅趕病民,莫使之進城。”韓道勳看眼前慘狀,神色更是淒楚,長歎一聲道。

韓道勳見識極廣,今日休沐,雖然他對眼前的生民慘狀也是束手無策,但還極有耐心將他所了解的水盅疫,以及當世醫者對水蠱疫的研究,都給韓謙知道。

韓謙這些翻看醫書,早已經了解到當世醫者對血吸蟲病的認識,僅僅局限於“近水而發、水藏蠱毒”的層次,而據夢境中人翟辛平的記憶,經唯一中間宿主釘螺進入人畜體內的血吸蟲卵,僅有頭發絲那麼細,當世醫者倘若隻以肉眼觀察,確實沒有可能觀察到“水蠱”的存在!

此外,由於染疫病人即便在治愈後,又反複接觸疫水染疫,也造成當世水蠱疫無藥可治的錯誤認知。

“蠱毒既然藏於水中,但水分江河湖溪,之外又有灌田之水、溝塘之水、掘井之水,是否諸水皆有蠱毒,還是有所區別,”

韓謙不能直接將夢境裏的事情出來,但不動聲色的提出一些問題,促使他父親韓道勳往正確的方向去思考,

“孩兒今日出城,看到城外大疫,如臨大防,而城內相對安寧。不過細想,城中民戶除了掘井飲水之外,石塘河、秋浦河等溪河塘溝,又與外城水道相通,城中民戶浣衣洗菜乃至牛馬牲口,也多用河水,卻不見疫病大作,這背後或有我們還沒有想明白的什麼蹊蹺在?”

“少主追問不休,家主要是知道這麼多,就該入尚醫局了。”在旁邊伺候的韓老山笑著道。

“……”韓道勳卻沒有顯得不耐煩,而是眉頭深蹙,顯然是韓謙的這些問題確實抓住關鍵點,引他沉思。

韓謙之所以認為如此誘導的追問下去,能岔開他父親的注意力,主要還是當世醫學還不夠複雜、專業,像他父親韓道勳熟悉經義又經世致用之學的人,通常都是儒醫不分家的。

特別是他父親近年出任秘書少監,主要職責就是整理文牘,修編前朝遺卷,對醫理藥學乃至醫政的研究,絕不在當世所謂的“良醫”之下。

倘若他父親憐惜饑民慘狀,想要以一己之力改變之,他隻需要撬開窗戶泄入一線能解決問題的曙光進來,就有可能會讓他父親的注意力轉移過去。

“……”過了良久,韓道勳才輕歎道,“細想下來,確實是很大的區別,這蠱病或許是藏在某些水生之物內,而這些水生之物,城外溝塘多見,而城內井河罕見,才會造成城內城外有這些區別來——謙兒看事情能入微末,這明你半年來休身養性,確實是有所得,往後再接再勵,則能成濟世之臣!”

韓謙這段時間的改變,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但範錫程、韓老山卻不明白少主韓謙今日看似隨意的幾個問題,竟然叫家主對他的期許如此之高。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韓謙對水盅大疫所提出的幾個問題,是韓道勳,甚至閱遍醫書前人都沒有細思過的,此時能引起韓道勳的深思,有可能使當世對水盅大疫的認識往前大跨一步,這就不是普通資質能達到的聰穎幹練了。

韓謙見他父親的心思被鉤了進來,怕過猶不及,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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