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定要搞成這樣,豈非拿哀家放到大火上燒著吃才高興?”
清陽見雷成佝僂著身子走進大殿,蹙著秀眉,冷聲問道。
“此番南下,李知誥、馮繚、顧騫、朱玨忠等大人侍駕,都以為不流血難以平息戰事;即便此時不流血,也絕難避免日後流血——我五日前秘密趕往曆陽覲見君上,除了淮東外,諸大人還在為金陵應死十萬人、死三五萬人,還是死傷萬餘人稍加意思一下爭議不休。而真正要死人,就保不定會累及太後與陛下。君上則堅持要諸大人想以善策,以全金陵及江南,更要照顧好太後與陛下的周全。”雷成道。
“這算什麼萬全之策?”清陽怨道。
雷成待要再勸一二,這時候聽到殿下腳步聲響,片晌就見兩名宮女急衝衝的走過來,稟道:“陛下怒氣衝衝,要下詔賜死楊侯,張大人相勸不住,還被陛下打破了額頭……”
“真是亂套了。”清陽急衝衝的與雷成往少帝寢宮走去。
隔著老遠便聽到東西嘩啦砸地的聲音,走進寢宮大殿,就見張平與幾名侍宦跪在大殿門口,顯然是攔著不叫楊彬闖出去,但楊彬在大殿之內砸東西發泄,他們卻也不敢上前勸阻。
張平霜白須發,已被血跡染紅。
“陛下要胡鬧到什麼時候?”清陽厲聲喝止道。
少年到底還是畏懼清陽,氣呼呼坐回禦案之後。
“你以為這位子然就是你該坐的,你知道你這位子之下堆積著多少累累白骨、藏著多少殺機?你以為滿朝文武跪地叩頭高呼萬歲,心裏對你當真存有幾分畏懼跟尊敬?”清陽揮手叫無關人等都退出寢殿,僅留張平、雷成在身邊,走到禦案前,盯著稍不服氣的彬兒,厲色質問,“你可知道蒙軍主力於澤州盡斃之後,沈相、楊侯數番想著遷都,而周炳武、杜崇韜、顧芝龍、張瀚有一個算一個,甚至楊致堂都縮回洪州了,卻還上書勸阻遷都嗎?他們一個個是真為大楚社稷著想,想著據金陵與梁軍決一死戰?又或者,他們原原本本就是想著你我母子二人幹脆利落的為大楚殉葬掉,他們可以毫無負擔的另投新主?張平、楊恩教你帝王治下之術,卻非要你成為妄自尊大、不知所以之人……”
“……”少年還是氣鼓鼓的坐在禦案之後,默不作聲。
“張平,你將佑十二年以來先帝與韓謙發生諸多事,把你所知道的,都給陛下知曉,不要有一絲隱瞞與掩飾。”清陽也是氣惱的坐下,將張平喊到跟前,著他將佑十三年延佑帝出宮就府、韓謙、馮翊、孔熙榮、李衝等人於臨江侯府侍讀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出來。
以往楊恩、張平教導少帝,雖然是竭力想著以經世致用之學相授,但涉及到佑十二年以來的舊事,必然會有所避諱,也必然會有意忽略韓謙的存在,而突出延佑帝的少年得誌、英明神武;甚至會有意淡化金陵逆亂前後楊氏內部自相殘殺的殘酷跟血腥。
包括韓道勳的真正死因,之前又如何能原原本本的給少帝知曉?
然而無論到淅川之戰、削藩及平定金陵、棠邑守衛諸戰以及延佑宮變,張平都是親曆者,太多的細節內情,甚至太多人內心的曲折以及形勢變化,他比沈漾、楊恩都更加清楚。
“唉……”張平擦了擦已經不再滲血的額頭,麵帶苦澀的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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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楊恩是不是老糊塗了,亦或是他早就暗投梁國了?”
顧芝龍回到宅子裏,與富耿文、洗英以及幼子顧雄暢及今日崇文殿廷議的情形,猶是費解不已。
“楊恩沒有老糊塗,他更應該是不願看到金陵血流飄杵,才不惜自己身敗名裂吧。”富耿文之前沒有想過楊恩真有可能會為蔡宸服,願意站出來做這身敗名裂之事,禁不住感概道。
“怎麼?”顧芝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