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渡江(二)(2 / 2)

倉船是敘州所造用於長江之上裝載大宗物資運輸的船隻,結構相對簡單,一艘倉船卻足足能裝下六七千石的糧穀、棉紗、棉布或打包的棉花。

倉船雖然船體龐大,但內部艙室分隔簡單,卻不適宜改建成裝備兵卒的戰船。

顧芝龍疑惑的看向沈漾、杜崇韜他們,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也猜不到為何會單獨有兩艘倉船從梁軍的船陣裏脫離出來。

“似乎是梁軍擔心我們對火炮的威力認識不足,這才特意將兩艘靶船拉到江心進行炮擊,先叫我們能先觀到火炮之威?”富耿文壓低聲音,裝作猜測的跟顧芝龍道。

城樓之上氣氛一片壓抑的靜寂,雖然富耿文的聲音很低,但沈漾、楊恩、杜崇韜、周炳武都還是聽得清楚,情不自禁的回頭看了富耿文一眼;富耿文拱手行禮,以示自己浪言了。

事情的發展很快證明富耿文的“猜測”是準確的。

在兩艘倉船隨江流飄出四五百步遠處,梁軍船陣中四艘炮艦就側橫過來,炮管從洞口伸出來,遠遠就看到四艘炮艦都僅有一管火炮這時候火光伴隨著濃煙噴|射而去。

眨眼過後,就仿佛四枚鏈彈仿佛巨型的流星錘一般,往兩艘倉船的桅杆橫卷而去。站在靜海門城樓之上的眾人,相隔七八裏遠,似乎都能清楚聽到巨木桅杆被扯斷的聲音,遠遠看著那兩艘倉船,桅杆連同半張的風帆被發射的鏈彈直接打斷掉。

桅杆、風帆一斷,倉艙隻能隨江流飄蕩,速度就降了下來,接下來就是四艘炮艦從不同角度、以及不同的距離上發射實心彈,將兩艘倉船摧毀。

直到兩艘倉船徹底沉入江底,梁軍船隊才收兵從撫仙河口返回棠邑水營大寨,仿佛午前這一切僅僅是一場演習。

城樓之上一片沉默。

雖然與倉船相比,靜海城外覆城牆、內夯黃土要堅厚得多,但梁軍炮艦今日所展示的,乃是遠在兩千到三千步外的精準射擊能力以及四到五百步近處的麵殺傷能力。

城樓之上都不是什麼年少氣盛、不識厲害的初出牛犢,即便他們錯誤了火炮發射實心彈的實際威力,畢竟實心彈直接洞穿倉船的船壁之後,看上去對倉船的破壞,還不如近距離的施風炮發射大石彈,但他們還是認識到梁軍戰船所裝備的滑膛炮是一種劃時代的新式戰械。

兩到三千步遠處的摧毀性射擊能力,使得傳統的戰船根本就沒有從正麵接近的機會;這也難怪梁軍新式戰艦撤走所有的列槳。

差距如此之大的射程優勢,使得梁軍新式戰艦壓根不用再考慮在兩三千步的距離上進行快速突擊作戰,後續水戰主要考慮迂回炮擊敵船,哪裏還有排槳、列槳的用武之地?

而這種戰械用於陸戰,倘若不能有相製衡的戰械,遠在兩三千步外就處於梁軍火炮的打擊之下,無論是野戰還是守城,都將處於巨大的劣勢之中。

也不等這邊示意,之前從左右兩翼水營大寨進入長江警戒的數十艘大戰船,這時候都灰溜溜的返回水營。

眼前一切似乎預示著梁軍會在明日午時準點對靜海門發動炮擊,沈漾、楊恩、杜崇韜、周炳武等人都隨之離開靜海門,似乎誰都沒有興致再去樞密院或尚書省商議守防之事,又仿佛守防之策已經完美無比,無需再需商議,隻需要照昨日商定的計劃實施便是。

顧芝龍回到府邸,也有些失魂落魄,富耿文連著輕喚了他兩聲,才回過神來,問:“耿文剛才什麼?”

“哦,我沒什麼,”富耿文道,“梁軍炮擊靶船演示火炮之威,我看靜海門的將卒頗為沮喪,他們或許想在梁軍炮擊時躲避開,卻又畏樞府責罰,頗為進退兩難。我又想,要是靜海門的將卒不能躲避炮擊,待到梁軍搶灘登岸采石磯,卻不知道會有多少宣州子弟在與梁軍接戰之前,就死於炮擊之下……”

顧芝龍到底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接替周炳武出任知樞密院事,而是出任兵部尚書,但永嘉兵馬有一部分兵馬被部署在金陵城西翼的采石磯,將領武官主要是追隨顧芝龍多年的原宣州州兵出身。

顧芝龍這時候即便沒有爭權爭勢的心思,但總得要為追隨他多年的故舊考慮一二。

聽富耿文這麼,顧芝龍道:“要是明日梁軍不登岸,而是單純從戰船發炮轟擊靜海門,將卒當然沒有死守靜海門不知躲避的道理——我明日會與沈相、周樞府提及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