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將現成的重型戰械運過來,輜工營先行,也沒有辦法在一夜之間在敵軍的強力擾襲下,將簡易橋梁在漠峪河之上架設起來,也不可能建造成百上千的浮筏吞沒敵軍少量的水軍,隨意在漠峪河沿岸選擇渡河點,那還不如先集中到桑河灣來,進一步迷惑敵將的判斷。
當然,要真正能將攔截敵騎的主力吸引到下遊來,曹霸這麼一個標誌性人物,就不能離開。
“……”曹霸沒想到自己會有一被用作疑兵,痛苦的呻吟道:“李摯還是瓜蛋|子,盧澤、侯莫兩個人都是膽的沒用鳥貨,沒有人一馬當先去撕敵陣,黑牛灘你要怎麼打下來?”
曹霸還沒有傻到將矛頭指向馮宣,但也強調自己是馮宣眼下唯一能用於進入前鋒線上帶領將卒血勇廝殺的勇將。
馮宣道:“也未必不是你這裏先突破敵軍攔截,但切記要恤用將卒……”
曹霸是勇將、猛將不假,就他經曆的戰事而言,殺敵戰績也無人能及,但曹霸作為一把尖刃,勇猛殺敵之餘,對側翼的防護保護不足,也常常導致其部傷亡率高過平均一大截。
因為曹霸已經受到敵軍的注意,馮宣不便將他調到黑牛灘主攻戰場上統兵作戰,但也擔心他留在桑河灣吸引敵軍主力精銳,殺起性來會忘了填補到這裏充當疑兵的多為傷病及輜工輔兵。
“能勝當勇爭之,光恤用將卒不能帶著他們克敵致勝,又有什麼用?不過,我不會忘了桑河灣這裏是充滿疑兵的。”曹霸道。
“你知道就好。”馮宣道。
他接下來又將曹霸及其手下的參軍、都將召集起來,將加強黑牛灘的增援兵馬以及故布疑陣的部署確定下來,他才在扈騎的簇擁下,繞到一座密林的西邊,在敵軍的視野之外,匆匆往北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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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是黑風溝,秋冬季常有大風從塬溝裏穿過,刮起黑色塵土,似黑風彌漫,才有此名……”
在熹微晨光裏,韓豹將戰刀橫在膝前,盤腿坐在泥地上,聽斥候彙報前方路陘的情況。
他們所在的黃土高原,荒禿禿沒有高大的喬木,此值初夏時節,雨水充沛起來,野草在塬梁溝穀間漫長。
雖然韓豹率部收複同州諸城寨,沒有進入涇水西岸攔截成德軍北遁的作戰任務,但探得銅官往永壽有野徑能翻越九稷山北嶺,韓豹便直接決定將親衛營及收複銅官的兵馬,編為突襲隊穿山西進。
兵貴神速,韓豹無法在請得荊振的同意之後再出兵。
那樣的話,至少要耽擱一的時間,他隻是在出兵的同時,派人趕往灞橋大營稟報他的這一決定。
從銅官縣西部出發時,韓豹並不清楚三千平夏部羌騎已經從慶州抵達永壽縣北部,他決意抄野徑插入永壽與池陽之間的涇水河穀,意圖很簡單,就是配合西進的騎兵,直接從敵軍必經之路上,封死其北逃的通道。
這是一次艱苦卓越的行軍。
除了刀矛輕盾戰弩及箭支外,分批西進的兩千戰卒,將沉重的鎧甲全部卸在銅官城。
除了南緣與關中盆地過渡帶一係以灰炭為主的石質山嶺外,渭北高原,也就後世所稱的陝北高原,主要以頂部平緩、敘坡陡峭的黃土丘塬地貌為主。
斷斷續續的道路,在塬頂丘梁或溪河衝開的川溝之中延伸。
前麵的黑風溝,實是千百年甚至更為久遠的溪河流水,不斷侵蝕、衝積沿線的黃土丘陵所形成的一道溝穀,沿潺潺溪河西進,穿過這條長逾二十裏的溝穀,便能看到渾濁的涇水,從更為寬闊的河穀川溝間穿插而過,往南麵的關中盆地流淌而去,直至彙入渭河。
雖從銅川縣出發時,韓豹還不清楚李思齊率三千平夏部羌騎從原州南下的事情,但此時斥候探馬已經確認有一部騎兵正從永壽縣南部的河穀間通過南下。
很顯然這隻可能是從原州甚至從更北側河套平原增援過來的羌騎或蒙兀騎兵。
三多時間,在塬梁溝穀裏穿行近三百裏,兩千兵馬早就稀稀落落拉開近百裏長,隨韓溝抵達黑風溝前的前部兵馬,僅有三百餘人,此時也都精疲力竭,不少人連戰靴都走爛了——前部兵馬原是一支五百人規模的整編作戰營,再加韓豹身為旅都指揮使的五十多名旅帳親衛、參軍及其他隨行人,但此時有近一半人掉隊,實在跟不上這樣的行軍強度。
韓豹脫下鞋襪,兩隻腳都磨得血淋淋的,堅定的毅誌,叫他麵不改色的一邊研究軍情,一邊叫扈衛給他的腿上藥包裹起來,再忍著痛塞入開裂的戰靴之中。
三百多疲兵穿過黑風溝,除了刀弓弩箭外,都沒有穿甲,想要從正麵攔截暫時還不知道多少人數的敵援,是不現實的。
這時候是據黑風溝故布疑陣,將敵軍驚動,使之擔憂後路被截斷,不敢繼續南下,還是趁著敵軍沒有察覺,藏在黑風溝以東的塬穀之中休整,等這部敵軍過去後,再從後麵封堵其退路?
前部三百多人馬,抓緊時間休整,韓豹盯著作戰地圖陷入沉思。
選擇前者,有可能提前驚動敵軍。
敵軍分兵進入黑風溝,就有可能將他們進入涇水河穀的通道給堵死,以致無法直接進入涇水河穀,將敵軍的退路封死。
而選擇後者,倘若南翼及西翼的兵馬主力不能及時殺入池陽,他們這點兵力,又精疲力竭、沒有堅甲重盾防守,未必就能抵擋住四五萬敵軍不要命的殺入涇水河穀之中。
真是取舍兩難的決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