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逵一麵使人秘密跟梁軍談判,同時也沒有放棄派人趕往夏州,找李元壽求援,但李元壽之子李思齊率領三千騎兵,一直停留在隴山西北麓的原州境內,遲遲沒有南下。
白了大家都不蠢。
李元壽內心定然擔憂王元逵有率成德軍投梁的可能。
之前麵對隴右軍,他都不敢守秦州,此時在王元逵是戰是降都不能確定的情況,又怎麼敢輕易將占到其部三成兵力的精銳騎兵,進入渭北平原增援王元逵?
兩前,王元逵派部加強對池陽、醴泉的控製,李思齊才率部緩緩南下。
王茂相信定然是今日淩晨武德軍步卒主力保護家開始渡過渭河,李思齊知悉之後,才決定率部出涇水河穀進入池陽境內接應他們北撤的吧?
對於李元壽、李思齊父子心裏打什麼主意,王茂心裏也很清楚。
位於渭北高原深處的慶、原兩州,曆來荒瘠,兩州人丁加起來都不到十萬,武德軍四五萬人馬撤入慶、原,不僅將替李元壽守住梁軍沿涇水河穀北上的門戶,在糧秣補給上也將依賴於平夏部。
李元壽是看到蒙軍受挫,有據銀夏並吞河西而自立的野心,但平夏部本族精銳不多,又不擅農耕工造,即便蒙兀人迫於形勢,同意他們去兼並、侵吞河西諸州,他們想在西翼擋住梁軍的兵鋒也很困難。
成德軍的北撤,能從各方麵加強平夏人的實力。
當然,隻要能牢牢掌握住武德軍的兵權,王茂與其父王元逵對歸附蒙兀人,還是平夏人,都沒有什麼意見。
倘若將來蒙軍能在太原、晉南,以及東梁軍在豫東成功吸引住梁軍的主力,甚至重創之,他們未必就沒有據慶原反客為主、從李元壽手裏奪取銀夏兩地控製權的可能。
王茂對傳遞消息的斥候道:“你即刻去永壽見李思齊,要他明日午前一定要率部進入池陽以西的黑牛灘附近,我李家對平夏部的援手之情,將沒齒不忘……”
黑牛灘乃是漠峪河上遊位於池陽縣境內的一處淺灘,雖然不是梁騎最容易泅渡漠峪河東進的通道,但渡過黑牛灘之後往東就是涇水河穀的出口。
王茂不可能忽視梁軍集中兵力強渡黑牛灘,以直接截斷他們北撤通道的可能。
他之前在黑牛灘以東,初步部署了兩千多騎兵攔截梁軍渡河,但考慮到隨著越來越多的梁騎進入漠峪河,他計劃明日午時之前,繼續往黑牛灘東岸增派兵馬。
倘若李思齊能及時率三千平夏騎兵增援黑牛灘,王茂則可以將有限的兵力集中起來,不急於往北麵增援兵馬。
…………
…………
將晚時分,馮宣在數百扈騎的簇擁下,趕到桑河灣東岸,與曹霸會合。
桑河灣位於漠峪河與漆水河會流河口的北側,由於漠峪河在會合漆水河之後,水勢陡然加大,桑河灣也是漠峪河下遊方向,最後一處適宜騎兵直接渡河的淺水灘。
成德軍最終沒有越過莫峪河,攔截分部東進的騎兵部隊,但莫峪河幾處淺灘,成德軍都牢牢控製住東岸,桑河灣這邊,曹霸午後就將所部兵馬集結起來,幾次渡河都被打退回來。
岸灘有不少被打散架的浮筏,還有人馬屍體往下遊方向載浮載沉而去。
“賊他娘的,成德軍殺得還真狠,損失了三百多將卒,愣是沒能在東岸占下一塊立足的地方來。”曹霸看著馮宣跨步走過來,迎上去朝荒草裏唾了一口唾沫,氣呼呼的道。
曹霸所部騎兵旅僅編三千精銳,前期試探性的接觸就減員逾一成,可見敵軍在東岸的狙擊有多堅決。
而北麵及東麵的敵軍,增援桑河灣也是極快,這裏很顯然不是最適宜組織強攻的渡灘點。
然而哪怕是分散、遲滯敵軍的攔截兵力,在每一個適宜渡灘的地點,都有騎兵集結,積極作出渡灘進攻的準備。
馮宣登上一處緩坡,看到對岸除了三千多敵騎外,還有少量步卒在河灘外側用拒馬、鹿角構建簡易防線,以限製他們的前部騎兵渡過河後,迅速往對岸縱深處穿插。
除了這些之外,敵軍在上遊方向還有少量的水軍戰船,曹霸之前組織人手打造浮筏,但倉促間難成規模,也沒有起什麼作用。
這也是最為尷尬的地方。
要是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不需要半個月,甚至隻需要三五時間,輜工營就能頂著敵軍的擾襲,在桑河灣的淺灘之上,搭建一座二百餘步長的木橋來。
哪怕是多出兩時間,將南岸重甲步戰旅的簧臂式床子弩、蠍子弩,調十數二十架過來,射擊對岸的河灘,也能降低騎兵搶渡的難度。
然而現在的情況,他們哪怕是拖延兩再渡過漠峪河,四五萬成德軍差不多都能逃到池陽以北的涇水河穀之中,那他們在池陽以南、涇水西岸圍殲成德軍的作戰意圖,就將徹底落空。
看似這並不妨礙他們成功收複關中,但放走成德軍主力,使之繼續有實力威脅關中的側翼,這一仗就不能算大獲全勝。
不過,麵對一時遭遇的困境,馮宣卻是極平靜的道:“現在敵軍上下都知道要逃命了,拚殺凶一點,不叫人意外……”
要在渭河北岸全殲成德軍,他們預計到攔截戰會相當的激烈,但馮宣也相信,隻要他們成功將敵軍北逃的通道切斷,敵軍最後如回光返照的士氣及作戰意誌,就會迅速瓦解掉。
“聽斥候有一部平夏騎兵進入永壽了,明午前就有可能會出涇水河穀,進入池陽?”曹霸問道。
成德軍的騎兵規模本身就要強過他們,現在又有一支平夏部羌騎即將插一腳進來,曹霸難免有些急躁,道:“今夜氣不會差,又是月半,我們今夜必須在桑河灣及武亭渡之間選擇一個突破口組織夜渡,殺到東岸去。”
“平夏人應該出不了涇水河穀……”馮宣帶有一絲不確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