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趙孟吉做出決定,就見南岸的騎兵已經分作一股股衝下幹涸的河床,就見成上百千的戰騎嘯鳴著,很快就進入北岸的荒蕪大地。
梁騎先占據南關河以西的一塊低窪地,像洪流一般,人馬越聚越多。
“武陟的那些個蠢貨,派人傳的什麼狗屁信息?”待更多的騎兵進入北岸,趙孟吉急得大叫。
姚惜水這時候也明白趙孟吉為何急得直跳腳。
先進入北岸的梁騎都是一人一馬,看著像是標準的擾襲騎兵,但看到後麵一隊隊戰馬、軍馬進入北岸,很多人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粗粗估算起來,在李秀率領之下進入北岸的這部梁騎,差不多一騎三馬的配製。
這是遠程奔襲的標準配置。
守武陟城的東梁軍將領午前派人傳來的情報,偏偏忽視了這一關鍵的細節,以致他們一直以為進入沙潁河東岸的梁軍頂多在尉氏縣境內襲擾,壓根就沒有想到其有進入孟州的可能。
梁軍此時派五六千騎兵,帶了這麼多能替換的軍馬、戰馬殺入孟州境內,是想幹什麼?
姚惜水與呂輕俠麵麵相覷。
五六千騎兵除了配備雙倍的戰馬或軍馬外,明顯沒有攜帶什麼戰械,以及梁軍在滎陽、虎牢關的水師,也沒有要出動的跡象,怎麼看都不像是要突襲孟州、河清、沁陽諸城池。
然而即便東梁軍不到北岸來增援,即便趙孟吉再弱,在孟州也能集結出四萬兵馬,豈有讓叫五六千人的梁軍騎兵在孟州如入無人之境?
倉促間,趙孟吉是無法組織足夠強的兵馬出城列陣而戰,當下著部將率一路馬步兵出北城,趕去增援東北麵的水營大寨,加強防禦。
他還是擔心李秀率這部梁敵過來,是奔孟州在滎陽一戰之後就被打殘的水軍而來。
然而,李秀率騎兵進入北岸,沒有往北,而是沿著禹河北岸西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出兵奪入孟州城東南的南關河浮橋,除了分出一股騎兵往孟州南城門這邊馳來,主力騎兵卻是從孟州城南麵西進,往王屋山南坡而去……
“韓謙調李秀這部兵馬去增援垣曲?”姚惜水愕然的看向呂輕俠、周元問道。
從王屋山南坡夾於禹河北岸的狹窄坡道往西,便是軹關陘前往垣曲方向,梁騎主力往這個方向絕塵而去,目的地自然是垣曲。
從梁騎主力分出一支六七百人左右的騎兵,這時候直接奔孟州南城門而來,李秀很顯然是用這支騎兵殿兵,以防止他們從孟州城出兵襲擊他們的側後。
趙孟吉也是滿臉的疑惑,沒有下令出兵擊其側後,很快就見分出來殿後的那支騎兵,在距離孟州南城門六七百步外停下來。
為首的梁軍騎將走到近處,勒馬將馬槊橫在身前,然後將頭盔摘下來,露出年輕而削瘦的臉。
通過銅望鏡看清楚這人的臉,姚惜水眼皮子都禁不住顫跳了兩下。
李長風的次子李延。
姚惜水還記得宮變時,李延應該還隻有十六歲吧,沒想到現在已然成為梁軍的騎兵將領了。
這一刻姚惜水也明白李延是有意將她們麵前摘下頭盔,似能感受到李延眼瞳裏壓抑而顯得陰沉的仇恨,一時間心神恍然,直接李延率部往西而去,才回過神來。
雖然孟州在王屋山的東南麓,也據險要地形修築數座壁壘駐以精銳,控扼王屋山南坡的臨河狹道。
不過,這幾座防塞主要是防備梁軍有可能從西邊殺來,所有的旋風炮、床子弩等戰械,都朝西南方向部署,哪裏會料到會有一支精銳騎兵,從東往西穿插而過?
過了好一會兒的工夫,那邊的守將派人過來詢問到底怎麼回事,他們甚至都懷疑從寨前穿過的兵馬是不是敵軍。
趙孟吉開始沒有意識到李秀率部進入孟州,僅僅是借道前往垣曲,並沒有派人趕去那邊的防寨報信。
李秀率部大股進入北岸時,提前派斥候封鎖孟州城南、西南的信道,趙孟吉也還沒有意識到這點,西麵諸寨的警惕性就更低了,等到梁軍騎兵靠近過去,才驚醒過來。
不過,西麵諸寨的守軍倉促間不敢出寨作戰,調整戰械也來不及,就這樣駭然的看著大股騎兵一窩蜂的從寨前僅三五百步寬的緩坡地帶穿過去。
姚惜水這時候還有些發蒙。
即便能確認韓謙是調李秀去增援垣曲,卻怎麼都想不明白,李秀為何要冒險從汴梁西部、孟州南部穿過去?
這麼走的話,是能快很多,畢竟從長葛到滎陽以及滎陽穿過虎牢關的驛道,有好些路段穿過洪泛區,不能放馬馳騁。
老老實實沿著驛道走,不時還會遇到相向而來的車馬,大規模的騎兵部隊能日行百裏就頂了。
何況要不想從伊洛河口浪費時間渡船逆水而上,就要從邙山南麓的驛道繞到澠池境內走渡橋,又要多繞行近百裏。
相比之下,李秀率部大膽之極在東梁軍及孟州軍控製地域內穿行,一騎三馬替換,或許明日清晨就能趕到垣曲,比走南線少要節省兩的時間。
問題在於,韓謙在垣曲有超過十萬的兵馬可用,即便被打得大潰,緊急調李秀所部過去,也抵不了什麼用啊?
姚惜水待要問什麼,就見趙孟吉一臉陰沉的從登城道先下樓的……
“……”看到這一幕,姚惜水下一刻駭然驚醒過來,蒙軍被打敗了,韓謙需要緊急調動更多的騎兵,以便在汾水河穀之內追亡殺潰?
怎麼可能?
蒙軍在絳縣及附近,可集結十二萬精銳兵馬,烏素大石更是親自在絳縣坐鎮,會戰才開始沒有幾,甚至雙方都沒有將主力兵馬投入戰場,蒙軍這就被打敗了?
而倘若不是如此,又解釋不了李秀為何要率領五六千人規模的騎兵,冒險從孟州境內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