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金陵(3 / 3)

“韓謙的意思,現在不管沈漾、楊致堂他們提什麼要求,都可以談,還要以談爭取時間,”馮翊飲著茶道,“隻要拖到等禹河汛期上來,河洛就能再爭取到四到五個月的喘息,到時候金陵愛談不談……”

“蕭衣卿此時不定已經後悔著梁師雄在滎陽東掘開禹河大堤了。”文瑞臨此時坐在馮翊的下首,雖心思多少還是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努力搭上馮翊他們的話。

“這麼,我們還是要謝謝蕭衣卿呢!”馮翊沒心沒肺的笑道。

禹水決堤南侵沙潁河,在賈魯河中下遊及沙潁河兩岸形成大麵積的洪泛區,在二月中旬禹河南部平原氣回暖之後,就完全一片泥濘。

之前雖然還有一段時間的冰封期,但時間太短,不足以叫東梁軍從潁水以東發動起大規模的西侵攻勢。

這使得河洛守防禦戰第一階段,直接限製了東梁軍從滎陽、汴梁以及亳州、阜陽等地對潁水西岸用兵。

而事實上一直到十月底、十一月初潁水再次徹底冰封之前,目前主要在下蔡及臨濠主持東線防禦的林海崢、楊欽等人,隻需要率領下蔡行營軍精銳守住下蔡防線即可。

下蔡防線雖然突出在潁水以東、淮河以北,但已經形成完整的城寨溝濠防禦體係,再借助淮河中遊的險,有三萬水營步軍,雖然會很艱苦,但也能勉強將數倍兵馬的徐泗軍、壽州軍擋在淮河以北,難以逾越一步,將潁水及淮河中遊沿岸庇護好。

要不然的話,在可調動兵馬逾十萬人眾的東梁軍麵前,以下蔡行營軍擴編後都不足三萬的兵馬,以及駐守許陳等地的一萬多舊梁軍,怎麼都不可能將從新鄭沿賈魯河到沙潁河,再從壽春到洪澤浦西岸這條千裏防線,守得滴水不漏。

然而潁水西岸沿線,又是新梁國的側翼要害。

許汝蔡潁不僅有上百萬人丁棲息繁衍,同時更是聯係荊襄、河洛以及淮西的樞帶。

這一區域不僅不能叫敵軍占領、切割,甚至叫敵軍滲透進來,直接影響到人馬物資的輸送,嵩山棧道就相當於被切斷了。

這對河洛戰事的負麵影響是相當要命的。

到時候韓謙就不得不從淮西抽調兵馬,加強對這一區域的防守。

而潁水、賈魯河沿岸防線太長,不是抽調一兩萬兵馬就夠用的。

目前拖了近一個月,楚廷還隻是將眾人軟禁在這裏,並沒有怎麼為難,也沒有流露出明確要對新梁宣戰,或決意收回淮西的意圖。

這除了楚廷調整京畿附近的軍事部署、動員江東的州兵需要時間外,更為主要的,還是除了他們在淅川、在隨陽北麵的平靖,在東湖、滁州,在下蔡總計駐有八旅擴編高達六萬精銳步卒外,在赤山會人馬完成集結後,僅在東湖、棠邑兩地集結的水軍力量便超過四萬人眾。

強大以及可調用的軍事力量,才是最有效的鎮定劑,不僅叫沈漾、楊致堂等人目前保持沉默,楊元演在楚州雖然正往樊梁湖與洪澤浦之間的區域集結兵力,但暫時還沒有越過滁州與楚州的邊界。

當然了,梁師雄掘開禹河大堤之後,禹河奪淮入海,造成樊梁湖與洪澤浦之間的大片區域在去年夏秋季受大水淹沒,大量道路、橋梁被衝毀,也是楊元演不敢輕易出兵侵入滁州的一個關鍵原因。

韓道銘、秦問、文瑞臨他們推測,此時的楊元演不是不想出兵,也不是完全顧忌楚廷沒有最終下決定,實是滁州與楚州之間糟糕的道路狀況,以及今年夏秋這一區域大概率再次受淹,會令他後路受阻,令他不敢脫離楚廷,單獨對淮西用兵。

而倘若沒有沙潁水兩岸寬三五十裏甚至七八十裏不等的洪泛區,新梁就會被迫從淮西抽調五萬甚至更多的精銳戰力到潁水沿岸地區參與防守。

到那時候不要楊元演了,掰著腳趾頭都能想到沈漾、楊致堂、張潮,甚至鄭暢、鄭榆、杜崇韜、周炳武等,有一個算一個,都會迫不及待的出兵收回淮西;而梁州及蜀國態度的轉變,也難以發揮多關鍵的作用。

目前賈魯河、沙潁河沿岸逾七百裏變成洪泛區,實際是相當於助新梁國在短暫的冰封期之外縮短了逾七百裏的防線,另外還將南線與楚廷對峙的焦點,集中到長江水道之上,限製楚州對淮西的陸路用兵通兵。

要不然的話,三麵受敵,韓謙再有通之能,也很難將兵力調配過來。

到時候要是被迫跟楚廷妥協,那要做出的讓步跟犧牲就太大了。

到時候就算長信太後完全偏向他們這邊也沒有用,畢竟目前長信太後並不能逆違楚廷群臣的意誌。

而恰恰長信太後並不能逆轉群臣的意誌,才暗中將蔡宸、雷成兩人留在身邊,沒有將事情做絕。

韓道銘感慨道:“蕭衣卿算計不錯,隻是對梁帝朱裕看得還不夠,當然我等也是遠遠低估了朱裕的心胸……”

他們被軟禁在府宅之中,這一個月來沒有其他事情可做,閑極之餘,也是反反複複推敲河淮的局勢,抽絲剝繭將諸多錯綜複雜的局勢厘清,深知若非朱裕心胸夠廣、也夠決斷,要不然換作他們任何一人,都不可能破掉烏素大石、蕭衣卿這兩年在河淮所布的大局。

也恰恰朱裕是謀他人所不能謀、斷他人所不能斷,才使得烏素大石、蕭衣卿的諸多看似絕妙的部署,比如決禹河大堤,比如暫令梁師雄殘部從洛陽、偃師撤走等等,反過來成為對這邊有利的因素。

韓道銘心想李知誥、柴建這等人物,也必然是看透其中的曲折,才有當下的決斷,這也使得他們在金陵要做的事情,相對輕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