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敵軍精銳強勢插入伊洛河北岸,河洛守軍也能較好的利用邙山有利的地形,往伊洛河口位置運送反擊兵力。
戰事不利時,伊洛河兩岸無險可守的防寨,甚至可以暫時放棄掉,將兵力往西、往南收縮,但伊洛河西岸的邙山東麓山嶺,卻一定要死守住。
韓謙不退到洛陽城前坐鎮,而是將大帳設在邙山東麓,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打贏伊洛河口的防禦戰。
也隻有拒敵軍於伊洛河之外,韓謙後續才能將兵鋒延伸到對岸的襄山(中條山),即便短時間內無法跟蒙兀人在禹河北岸的平原地區爭鋒,但將兵馬派入襄山之中,將棠邑軍這些年來倚山為城、據山而戰的優勢戰術發揮出來,往北能威脅敵軍控製的河津地區,往東能威脅到敵軍所控製的孟懷地區。
朱裕病逝後,韓謙回到洛陽城就住了兩,與河洛地區更多的將吏見麵,就馬不停蹄的奔走伊洛、邙崤之間,視看地形防務,而此時在虎牢關前,馮宣與東梁軍的規模接觸戰事已經展開,北岸孟州城內的敵軍也蠢蠢欲動。
目前禹河的冰層還相當厚實,孟州敵軍很顯然會直接踏冰插入伊洛河口,不會等到冰層消融再乘舟船橫渡。
“李知誥在艱難的時刻,都沒有選擇投蒙兀人,梁州、川蜀皆不用擔心,但江淮之間變數太多了,”韓謙轉身看向郭端鐸、文瑞臨等人道,“你們今動身南下,最需要注意的還是楚州軍的動向——在蒙兀人的挑唆下,不排除楊元演有狗急跳牆的可能……”
即便是俯首稱臣,那也隻是名義上的。
不管後續的談判結果是什麼,也不管新都明確定在洛陽,後續曆陽學堂、製置府的中樞機構,以及王珺、趙庭兒、奚荏等女都將到洛陽來跟韓謙會合,但曆陽、東湖的地位並不會削弱太多。
韓謙也決定將以曆陽、東湖、石泉、武壽、棠邑等地為核心,並將兩翼的巢州、滁州都囊括進去,單獨劃為一個行政區。
這個區域不僅在過去這些年,甚至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將是新梁國所發展工礦、商貿等業的核心區域,是新梁國最為重要的稅源地,同時也是南線防禦楚廷兵馬異動的中心區,更是後續與楚廷保持密切關係、進行溝通以及物資商貿往來的核心區。
韓謙決定直接在東湖設立一個由洛陽中樞直轄的派出機構南內史府,負責該區域的軍政事務。
這一次大批棠邑將卒以及中高級將吏北上,韓謙也要從河洛挑選一批將吏南下,以此加速兩軍的融合。
文瑞臨長期潛伏楚國、郭端鐸這兩年來主要負責梁楚之間的溝通,第一批從河洛南下加入南司的官吏人選裏,也是以他們二人為首。
郭端鐸這兩年與韓謙見麵的機會多了,他也是梁國最為堅決迎立韓謙的官員之一,接受南內史府長史一職,他是毫無心裏障礙,也不覺得與留守東湖的將吏會處不好關係;文瑞臨卻多少有些頭皮發麻,他甚至都擔心五牙軍殘部老卒,會不會有人記恨舊事而闖過來刺殺他。
文瑞臨在梁國也算是中堅層的將吏了,但他還是在韓謙抵臨洛陽之後才知道禪讓這事,雖然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但他內心的震憾猶沒有完全消去。
他都如此震驚,可見梁軍底層將卒心裏的震動會有多強烈。
在這種情況下,文瑞臨實難想象韓謙會做出死守伊洛河口的決策,然而他仔細想來,雖然這種情況下要守住伊洛河口很難,但要是今年這個春季就放棄伊洛河口,放任敵軍進逼到洛陽城下,豈非會叫河洛人心變得更遲疑、動搖,以致兩軍融合之事,在河洛地區完全進行不下去?
以此想來,禪讓也好、兩軍融合以及死守伊洛河口,實是一貫而之的。
唯有不畏艱難的熬過這一節,形勢才能算穩定下來。
文瑞臨心想著要怎麼表一下忠心,才算是恰到好處,這地候卻聽見北麵傳來“嗚嗚”的號角聲,他們都轉頭看過去,看到如蟻群般的兵馬從孟州城外圍的城寨魚貫而出,看這情形敵軍這時候就要迫不及待的對南岸伊洛河口用兵了。
韓元齊、陳昆也沒有太多的廢話,與韓謙行過禮,便在扈衛的簇擁下,快馬加鞭,趕往伊洛河西岸的大營主持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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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衣卿元月十五日緊急進入雍州,與王元逵、田衛業見麵,安排西翼的軍事部署,他甚至親自趕到岐州與蔚侯王孝先見過一麵。
不過,他沒有在西線滯留太久,無論是王孝先答應率部負責進攻藍田關,還是田衛業負責進攻華州以及王元逵負責率部從河津渡河進攻潼關,戰事安排都不用他操心太多。
而事實上受地形限製,收編趙孟吉、王孝先所部之後,他們在西翼的兵馬擴張到十三萬之眾,卻無法有效的對藍田、華州及潼關展開。
考慮到趙孟吉、王孝先新附,以及韓謙在西翼部署六萬兵馬,他們暫時還沒有辦法從西翼抽調大量的兵馬,加強東北翼的攻勢。
雖然蕭衣卿此去雍州,是希望服趙孟吉率部調到孟州來,但趙孟吉及王孝先其部在過去兩年間占據鳳岐秦三州,口糧供給隻能維持正常的三分之一,將卒疲弱、軍心又極其不穩,這兩年是約束在城寨之中才不至於嘩變潰逃。
目前王孝先也隻能答應規模的參與對藍田關的進攻,而趙孟吉所部想要東調,在後續糧秣供給充足的情況下,至少需要休整兩個月,才有可能恢複一定的戰鬥力。
即便大家心裏都很清楚,真正的攻勢,除了敦促梁師雄率部從滎陽進攻虎牢關外,主要還是要從孟州集結兵馬,進攻禹河對岸的鞏縣、偃師等伊洛河下遊兩岸地區。
從溫博率部棄鄲縣,跨過潁水,經嵩南棧道進入河洛的那一刻,蕭衣卿便意識到之前主張梁師雄殘部放棄洛陽、偃師等城,東撤到滎陽、汴京休整,很可能是蒙兀大軍南侵以來他所犯的最大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