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們早就知道當年未正式嫁入大楚之前,年僅十五六歲就女扮男裝隨其兄走入大楚的少女,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但也沒有想到她這一刻的鋒芒會如此淩厲。
麵對長信太後如此盛氣淩人的質問,諸人又能什麼?
他們這時候跑到長信宮來,甚至都沒有知會明成太後,不就是要避免在這一刻妄議廢立嗎?
清陽環顧左右,目光最後落到秦問的身上,道:“秦問,你替衰家擬詔,著韓道銘、雲樸子二人速到崇文殿接受質詢——”
“是!”秦問走到大殿側麵的條案之後,等宮侍研墨鋪開空白詔書,便著筆擬就手詔,讀了一遍,見沈漾等人沒有意見,便遞給清陽用印。
清陽著宮侍即刻趕往韓府及崇福觀傳詔,臨了又跟沈漾等人道:
“你們都先去崇文殿候著吧,也不要忘了請明成宮那位一起去聽一聽是怎麼回事,省得到時候哀家一人會受奸佞蒙蔽……”
沈漾、楊致堂、楊恩、杜崇韜等人都麵麵相虛,心裏想著,不管怎麼,先去崇文殿等見到韓道銘、雲樸子再其他。
待沈漾、楊致堂等人先走出長信宮大殿,清陽才頹然坐回到錦榻之上,仿佛剛才那一刻就耗盡她全部的氣力,過了半晌後才站起來往寢殿走去。
“太後……”
一名年老宮侍走進寢殿來輕聲喚道。
清陽眼光又尖銳起來,示意身邊人都先出去,盯著這年老宮侍質問道:“韓謙他到底想幹什麼?”
“侯爺想做什麼,老奴怎麼可能知道?老奴一來不想看到太後被沈漾他們逼迫得陣腳大亂,之前才忍不住提醒太後一聲;此外也是受人之請,就是將一些話轉告太後知道而已……”年老宮侍笑著道。
“哼!”清陽冷冷一哼,眸光冷冷的盯著年老宮侍,冷聲道,“黔陽侯當真以為哀家是好欺之人,以為哀家真會事事受他擺布?”
年老宮侍慢條理絲的道:“宮變之時,雖然諸事背後難以盡數掩去棠邑的痕跡,但當時太後與大皇子依舊是沈漾、楊致堂他們最佳的選擇。隻不過時過勢變,黃家真正叫沈漾等人忌憚的人物乃是黃化,而非黃惠祥或黃慮。宮變之後,黃化堅持不入中樞,在湖南也堅持不直接掌握兵權,甚至在左武驤軍之中,也告誡其子黃慮收斂鋒芒,軍中將校多用張封或沈漾、楊恩、杜崇韜等人推薦的嫡信,以示黃家實在沒有沾染兵權的野心。然而,黃化如此千方百計,無非是想消除沈漾等人對他的戒心。而沈漾、楊致堂等人看到黃化沒有專擅朝政的野心或者可能,那明成太後及三皇子就會轉而成為他們新的最佳選擇,更不要信王及信王府的那位世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燈——當前的形勢下,沈漾等人絕不敢妄議廢立之事,或許是太後唯一能抓住主動的機會,而這機會也是稍縱即逝,望太後心應對,而或許隻有內侍府這步棋能為太後所用!”
“這個不用你指手劃腳來教我,你去皇陵找薑獲吧,宮裏還有誰是棠邑的暗樁,以後都給哀家老老實實守在皇陵裏,莫要再在哀家麵前出現了,要不然不要怨哀家不留情麵。”清陽聲音寒冷的道。
“太後這時候有與棠邑切割的心思,老奴理解,老奴也絕不敢違詔不遵,但太後要知道侯爺他這些年絕沒有加害太後與陛下的心思。”宮侍罷,施了一禮便悄然聲息的走了出去,似乎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似的。
清陽悵然坐到窗前,怔怔想了片晌,拿起一張素紙,執筆寫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就像她一直在猜測下半闋詞到底是什麼,她也無數次試著自己去填下闋詞,但怎麼都不感覺缺了一些氣勢、意韻,這一刻她也完全不知道這個人下一步到底想幹什麼。
俄而,清陽又發狠的將案前素紙撕成粉碎,眸光淩厲的想,即便是他,想要害到彬兒,也絕對不行,吩咐守在寢殿外的人:“擺駕去崇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