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要顧騫等人了,馮繚他們也擔憂真要直接行迎立之事麻煩及混亂會有多大——整件事光想想就頭疼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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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佑帝遇刺駕崩,新帝登基繼位,改元太和,預想中的大動蕩沒有發生。
信王楊元演在淮東裁撤藩國不,招討軍也成功重創襄北叛軍,收複襄郢隨鄧均諸州——即便叛軍還盤據金梁兩州頑抗不降,這兩州也是近年從蜀國割占過來的,而鄭暉統領大軍進攻清源軍節度使,已經成功奪下西江沿岸諸州縣。
要不是棠邑一枝獨秀的矗立在江淮之間,令誰都無法忽視,太和元年的大楚都可以得上大治之世了。
再有五便是年節,皇城之內也到處張燈結彩,年節氣氛濃鬱。
相比較傳統的宣紙燈罩,熬煮羊角製成的明角燈罩越來越受富貴人家的喜歡;這兩年宮禁之間也都陸續換上透光、防風皆更好的明角燈罩。
沒有人知道曆陽城裏這一刻正發生著什麼,沈漾走出尚書省的衙署,看沿街懸掛的明角燈散發出暈黃的光,呼吸了幾口寒冷的空氣,被案牘搞得昏脹的腦子瞬息清醒過來,但胸膛卻被寒冷空氣刺激得劇烈咳嗽起來。
秦問上前輕拍其背,沈漾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那麼脆弱,咳了一陣,等氣理順過來,從袖子抽起手巾將嘴角的涎沫擦去。
“雖蒙兀人奪下雍州,其勢甚大,但為蒙兀人所驅使攻城掠地的王元逵、田衛業兩部賊軍,傷亡極為慘重,以致趙孟吉、王孝先二人獻表投附,蒙兀人卻憂其有喧賓奪主之虞,而不敢倉促納之。李知誥囚與蒙兀人勾結的呂輕俠、周元於金池寨,想來暫時也無投附蒙兀人之意——而事實上即便李知誥投降蒙兀人,武關道、漢水上遊沿岸地形險僻,易守難攻,有右武衛軍、右武驤軍駐守足矣。壽王爺的意思,也是棠邑軍赫赫戰功,朝廷應當大賞,但棠邑軍將卒連番苦戰,守武關道之事則無需勞煩,當勒令其速歸駐地休養生息。沈相也不應該再猶豫不定,應當果斷請兩宮太後下旨敦促。時間要是拖下去,等到棠邑的人牢牢控製住鄧均兩州的鄉司屯寨,朝廷再想將這兩州拿回來,恐怕真就沒那麼容易了……”站在一旁的張憲道。
宮變之後,黃化沒有返回中樞,繼續留在湖南,但除了黃家的另一個重要人物黃惠祥兼領參知政事,獲得參與政事堂樞密議事的資格外,黃化還推薦賓客周啟年擔任中書舍人。
同時壽王楊致堂也推薦幕賓張憲同時擔任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在中樞雖然僅僅是六品的官職,但執掌草擬詔令、參與機密、審議奏章之權,權勢極重。
前朝中後期,中書省掌握決策權,而中書令不常設,或僅為虛銜,身為皇帝近臣的中書舍人,實際上就掌握相權。
大楚政令皆出尚書省,以尚書省為政務中樞,沈漾以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實際執領宰相,但有機會參與機密的中書舍人、知製誥等職,猶不是等閑差遣。
黃化、楊致堂推薦張憲、周啟年二人進中樞為官,實際也是要用他們代為參與決策機樞之事。
相比較之下,秦問雖然此時以崇文殿學士兼領知製誥,品秩要比周啟年、張憲高,但他在沈漾的陰影之下,更多是作為沈漾的扈隨官員參與機密,實際上並沒有獨立的話語權,地位反倒不如周啟年、張憲顯要。
沈漾身體不適,秦問一副翼關切的樣子,張憲、周啟年卻隻是袖手站在一旁,等沈漾順過氣來,咳嗽得沒有那麼厲害,則繼續剛才在衙署裏還沒有談完的話題。
秦問站在沈漾的身側,聽著張憲再次聲明他堅決從棠邑軍手裏收回鄧均兩州的主張,隻是微微蹙著眉頭。
第一次河淮戰事在很多人看來,結束得實在是有些草草了事,以致孔熙榮率兩萬兵馬十一月上旬從北線撕開防線,搶在招討軍之前占領鄧均兩州成為事實,金陵這邊到現在都還沒有徹底恍過神來。
這近一個月來,控製南陽盆地、秦嶺東南麓及武關道的鄧均兩州的轄管權歸屬,成為朝堂爭議的焦點。
後續打擊退守到鄖陽、房陵以西的漢水上遊地區的襄北叛軍,甚至退一萬步講,李知誥率殘軍投靠蒙兀人,朝堂之上,相當一部分王公大臣,都認為以右武衛軍、右武驤軍為主力的招討軍,能完全勝任後續的作戰及防禦任務,並不需要棠邑軍參與進來。
信王楊元演也好,壽王楊致堂也好,都主張言辭嚴正的勒令棠邑軍從鄧均兩州撤回淮西休整。
張憲的話,代表著壽王楊致堂的意見,秦問不敢苟同,沒有沈漾的許可,他也不會言辭激烈的反駁,但他不意味著他連神色都要掩飾得滴水不漏。
事實上,此時朝堂之上,擔憂西線形勢會進一步惡化的,除了韓道銘、陳景舟、韓道昌等棠邑係大臣外,也不是沒有其他人……